傅良澜也是带着谢振琏和谢瑶一道在主楼前等着良沁,两个孩子俱是舍不得小姨,到底是年纪还小,也不懂小姨要嫁给自己的父亲意味着什么,只听母亲说等小姨从江南回来,就能日日和小姨住在一起,两个孩子才愿意放良沁走,谢瑶向来黏着良沁黏习惯了,此时亦是搂着良沁的颈脖,隔了许久才松开。
傅良澜带着一双儿女,将良沁送上了车,即便姐姐三番五次的告诉自己,不必对她心怀歉疚,可是看着母子三人,良沁心里仍是既羞且愧,眼见着谢瑶在车外依依不舍的冲着自己挥着小手,良沁的眼眶也是湿润了起来,只对着外甥女挥了挥胳膊,示意她跟着母亲回去。
一旁的谢承东瞧着这一幕,遂是言了一句;“平儿很喜欢你。”
良沁心里微酸,直到车队缓缓驶出了帅府,再瞧不见傅良澜母子三人后,良沁方才收回了目光,对着谢承东说道;“你平日里忙着军务,姐姐也要打理宅子里的事,康儿和平儿虽然有乳娘和嬷嬷照顾,可那些乳娘和嬷嬷,又哪儿会真正疼他们呢?”
谢承东闻言,念起自己平日里的确如良沁所说,的确疏忽了孩子们,只觉得他们吃饱穿暖,有人照顾就已足够,细细想来,倒是一眨眼,孩子们都这样大了。
“你说的不错,”谢承东握住了良沁的手,眉宇间浮起几分自嘲之色,淡淡一笑;“我总觉得他们还小,可一眨眼,才发觉他们都长大了。”
“往后,你若有了空闲,就多陪陪他们。”良沁声音低柔。
谢承东向着她看去,一字字告诉她;“我已经错过了他们的成长,等咱们有了孩子,我不会再错过。”
说起孩子,良沁眸心便是一恸,不免想起自己在川渝失去的两个孩子,那两个和她无缘的孩子,是她心里永远也无法抹去的伤痛,至今,她也都还记得,自己孤身一人远在川渝,只盼着能有一个亲骨肉,好让自己支撑下去,可梁建成却那样残忍……
“我的身子已经坏了,只怕,不能再给你生孩子了。”良沁声音很轻,既是心酸,也是歉疚,继续道;“好在,你已经有了康儿和琪儿,还有珊儿和平儿,往后,你多疼疼他们。”
谢承东闻言,倒是什么也没说,揽过良沁的身子,亲了亲她的脸颊。
车队一路驶到北阳站,专列已是在那里等候多时,谢承东下了车,牵过良沁的手,两人一道向着专列走去。
路边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官兵,仆从们俱是恭恭敬敬的站在那里,待谢承东与良沁走近,邵平顿时一个立正,向着谢承东行了一个军礼;“司令。”
谢承东回了一礼,男人黑眸炯深,沉声道;“我把良沁就交给你了。”
邵平心中一凛,立时恭声开口;“还请司令放心,属下定是会竭尽全力,保护良沁小姐周全。”
谢承东点了点头,回身看向良沁的眼睛,温声道了几个字;“走,我送你上去。”
良沁便是微笑起来,摇了摇头,“不用了,有阿秀陪着我。”
谢承东“嗯”了一声,看着阿秀扶着良沁,主仆两一道上了专列,邵平向着谢承东最后行了一礼,礼毕后也是领着侍从上了车,谢承东站在站台上,透过专列的窗户,向着良沁看去。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良沁声音轻柔,说完,顿了顿,又是开口;“你也是,不要抽太多的烟,也别喝那些酒了。”
谢承东点了点头,唇角浮起淡淡的笑意,他从窗户中握住了良沁的手,黑眸却是向着阿秀看去,嘱咐道:“照顾好小姐。”
阿秀连忙答应着,专列缓缓开动,谢承东却依旧没有松手。
“你快回去吧,我很快就回来了。”良沁握了握他的大手,轻声说着。
谢承东口中说好,脚步却是不停,良沁有些见他如此,心里终究有些柔软,忍不住弯了弯唇,眸子清亮柔软,谢承东凝视着她这一抹笑,专列越开越快,只让他终是不得不松开了自己的手。
良沁望着他高大挺阔的身影,直到专列驶出了北阳车站,那抹身影仍是站在那里,最后变成一道黑点,消失在视野。
“小姐,您瞧瞧,司令对您多好,他这是舍不得您呢。”阿秀为良沁端来了一杯牛奶,配着两样点心,说起来就是笑。
良沁拿了一块点心漫不经心的吃着,也没有去理会阿秀的戏谑,想起谢承东,脸庞还是忍不住的微微红了起来。
专列上除却送给傅家老小的礼物外,一应的瓜果蔬菜,鸡鸭鱼肉都是齐全的,此外还有各种西点,牛奶,咖啡,果汁之类的更是应有尽有,就连良沁平日里爱看的一些书专列上也是备下了,整座专列上就她一个主子,诸人又全知她是谢承东心尖上的人物,自是一点也不敢怠慢,一路虽是千里迢迢,可在仆从们精心照料下,良沁却也压根没察觉到旅途的劳累,终是顺风顺水的回到了金陵,傅镇涛早先得知了消息,早已让人在码头等候,倒是十分排场的将良沁一行接回了府邸。
江南,金陵司令府。
“不过是个妾侍,偏生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也不怕人笑话。”傅夫人半倚在美人榻上,一个模样秀气的丫鬟跪在地毯上,轻轻的给她捶着腿,细瞧下去,纵使有脂粉遮掩,傅夫人脸庞上仍是带着几分病色,显是气得不轻。
“母亲,二妹如今今非昔比,谢司令眼下宠着她,咱们也就顺水推舟,您何必和她置气?”大少奶奶守在一旁,温声细语的安慰。
傅夫人太阳穴突突跳着,脑仁儿里更是疼的厉害,听着媳妇的话,仍是愤恨不已;“我倒是不是针对她,我是气那谢承东,我的良澜跟了他十年,又给他生了一双儿女,先前良澜哪次回来有过这般的风光?先不说这次江北给咱们家带回来的那些礼物,就说那个邵副官,谁人不知道那是他谢承东的心腹?他这将邵副官都给派了回来,不明摆着是我难堪,怕他那心头肉在我们傅家少根头发丝儿?”
“母亲说的哪儿话,母亲想想,良沁怎么说也是咱们傅家的女儿,她这得了谢司令宠爱,说到底也还是咱们江南的尊荣,先不说豫西赵家,江西陆家,这大江南北的,谁不削尖了脑袋,想把女儿往江北送呢?谢司令看上了良沁,也是咱们江南的福分。往后有了大妹和二妹在江北,咱们有了江北支持,往后又有谁敢欺负咱们?”大少奶奶笑意融融,与婆婆轻声细语的开口。
听儿媳妇这般说来,傅夫人脸色稍霁,然而想起远在江北的女儿,仍是忍不住叹道,“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懂,我只不过是为良澜不平,谢承东这般大张旗鼓的要娶良沁进府,你当良澜心里能好受?还不是强忍着,打碎了牙齿只能往肚里咽,说不得,闹不得,苦了她了,”
傅夫人说着,不免难过起来,只拿起帕子,拭了拭眼角。
“母亲不要难过,良澜是司令嫡妻,又有一双儿女,不论二妹今后如何得宠,也总越不过良澜去。”大少奶奶宽慰着。
傅夫人抬起头,强自将女儿的事从心里压下,对着儿媳道;“良波今日怎样了?他今儿回府,你也别见面就和他吵,有什么话,你们好好儿说。”
大少奶奶一听婆婆说起丈夫,眼圈就是红了,“他这几个月都是住在小公馆,儿媳连见他一面都难,就算是想和他吵,也吵不起来呀。”
傅夫人皱起眉头,“那尤萃之还整天缠着他?”
“可不是,那尤萃之说是大学生,可依儿媳看,可是比那些窑姐儿都有手段,母亲是没瞧见,大爷如今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就连父亲让他搬回来,他也不听呢。”
“那尤萃之的来历,让人打探了没有?”傅夫人又问。
“打探了,”大少奶奶吸了吸鼻子,道;“那尤萃之是苏州人,祖上倒也算是书香门第,后来家道没落,遂是跟着家里人去了川渝读书,那一年若不是父亲让大爷去和梁建成打仗,大爷也不得认识这个妖精。”
大少奶奶说完,便是一阵气苦,忍不住嘤嘤哭泣。
“川渝?”傅夫人默念着这两个字,有心想捋个什么,可听儿媳口中对傅镇涛颇有怨怼之意,又见她此番在自己面前哭泣,不免心烦意乱,越发不喜,只斥道;“行了,你自己管不住良波,在我面前哭又有何用?你且下去,回头我和你父亲说说,总不会让良波一直住在小公馆就是。”
“哎。”大少奶奶压根不敢回嘴,只期期艾艾的答应着,起身告退。
待儿媳走后,傅夫人只觉头疼更甚,她这一辈子只生了三个子女,除却傅良波与傅良澜外,幼子儿时便是夭折,可长大成人的这一双子女,此时也是不让人省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