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白楚熤连忙摇头:“我绝对不想,我发誓。发毒誓!”
“没关系,我不会和旁人说的。或是……你觉得我在这有所不便,那就下次你自己来,我写封信给离叔叔,或者叫离怨哥哥带你过来。藏香阁的事,他们说话都算。”
荣长宁这一番话说得白楚熤心中一阵绞痛,眼瞧着到了敌家阵营,若是叫离怨以为自己寻花问柳,凭他与侯府的关系对自己的不满,还不生生把自己和荣长宁的婚事给搅合了?
于是赶紧辩驳:“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瞧他莫名紧张,荣长宁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一挑眉毛:“好吧,那你就先回吧。将军吹了一整日的冷风,早些再歇下。”
白楚熤忽而像个孩子一样抱起双臂,满眼委屈看着荣长宁:“你离家叔叔擅长用毒,万一他不喜欢我,想毒死我怎么办?”
“我不妨告诉你,离叔叔就是长情谷谷主唯一的儿子离云旗,别的不知道,下毒是手段天下一绝。若真想毒死你,刚才见面的功夫足以叫你入黄泉。”
“我不管,我要住在这。”
堂堂大将军耍起小孩子脾气荣长宁也是少见了:“这不合规矩!这……若是以后退了婚,叫人知道我与你……那我如何自处?”
白楚熤眼瞧着荣长宁,脸上失了刚刚的任性,轻舒一口气问荣长宁:“你还想着退婚呢?”
荣长宁低下头不去瞧白楚熤:“这事,不是早先你订下的?”
“我不是也说……”话说了一半,白楚熤打眼便看到荣长宁正等着自己说下去,从她的眼中,叫人窥探不出是愿意还是不愿意,是期盼自己说下去还是不想自己说下去。
或许自己真的是没有注意过荣长宁,当初她那么痛快的答应自己退婚,兴许是心里就是有离怨的呢。
这样说来,倒是自己阻隔了人家的情意绵绵。想到这白楚熤的眼里忽而失了神,默默点了点头:“罢了,确实晚了些。明日何时启程?”
“明日早饭后与离叔叔交代些事,就可以启程了。”
“好,那我先回去歇下了,你也早些歇着。”
说完白楚熤起身便离开了,留下不知所以的荣长宁,心里还纳闷白楚熤最后留给自己的那抹神色是什么意思。
离府院外明灯一盏盏灭了,白楚熤回去便将佩剑压在枕头下浅睡,眯着眯着就叹了口气出来。躺在外边的姜宁也不知道白楚熤叹这口气是为了什么。
……
翌日清晨,小冬手里握着信袋快步朝离家的书房去。
山中干冷,喘个气都成了寒雾。书房里的人听到人脚步声,先开了门迎小冬进去。
“小姐,东西拿来了。”
荣长宁撩开雪白的衣袖,接过小冬手里的信袋,递到离云旗面前去:“之所以要到北浔来,主要是为了求离叔叔帮忙寻一味药。”
离云旗接过信袋,抬眼问了句:“医人?”
“不,杀人。”
“你且说说。”
“我也说不清是什么药,也算不得杀人。会致死,但不会很快死。要和我母亲当初的病症一样,详细的我都写在这上面了。”
打开信袋里的纸张,离云旗草草瞧了一眼,摇了摇头告荣长宁:“我曾替你母亲诊过几次脉,若非你母亲年少时身子并不孱弱,不该一阵风寒就落下了病,我倒觉得不像是投毒……病从口入,也可能是食物相克,生了毒?”
“母亲的饭食每日都有宫里派来的太医照料,不会出错的。原以为管了家拿了家中账房的钥匙会查出一二,可始终无有头绪。既然无有头绪,那就换个法子。”
听到这,荣长宁想要做什么,离云旗的心里猜出了个大概:“你是有了怀疑的人?”
“对。”
“我试试,你先去禹城,若有了消息我会捎给阿怨。”
“就辛苦离叔叔用心钻研了,我知道这有些难……”
离云旗低头和煦一笑,右眼上的伤疤都不再显得凶狠,将荣长宁递给他的信袋折起来收好:“你想要的东西,我倾尽毕生所学也得把它琢磨出来。对了,你那个未婚夫婿,待你如何?”
“他?”荣长宁薄唇微动,不知道要从何说起,于是笑了笑:“还是不说他了。”
“为何不说?我可是听说,当初圣旨一下,他就找到你头上退婚了。瞧你一说起他便三缄其口,莫不是他故意为难你?”
“没有!”荣长宁赶紧回答;“没有的事。”
“你也不用刻意隐瞒,想知道皇城里的事,没多难。”
“我知道离叔叔手里的藏香阁探知天下事,不过……不过白将军为人刚正,做事很有板眼,先前,都是误会。”
“都是误会?”离云旗略微不信的看着荣长宁;“他和礼部尚书岳大人家的孙女,也是误会?这种事可不能儿戏。别到了最后,眼中千般风景只剩一般愁,像你母亲一样哀怨郁积拖坏了身子。”
听到这荣长宁尴尬笑笑:“怎么会?他啊,和父亲可不同。”
“说起你爹,他那个贵妾徐氏可不算安生。尤其是你母亲去了之后更加放肆,你若觉得碍眼,我叫她没声响的死去。”
“不,绝对不能。”荣长宁坚定的告诉离叔叔:“我要她死,还得要父亲亲手杀了她。离叔叔不用担心,长宁大了。”
“嗯……”离叔叔欣慰的点点头,慈爱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你安心住在皇城里。荣川那个老东西若是不讲道理,你尽管和他拍桌子瞪眼。离叔叔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我知道他养了许些外室,姓甚名谁养在哪,家里有什么人,阿怨早都查清楚了。想要哪个的命,知会我们,别亲自动手。”
“一大清早,说得这样血腥?”离夫人推门掀开帘子唤人:“赶紧吃饭吧,白家公子都在院子里空腹打了好几趟拳,该饿了。”
离云旗听了赶紧起身:“走,吃饭!”
荣长宁上前去扶,一路到了前边去吃饭。
北浔离氏想尽一切办法撑着荣长宁的底气,荣长宁却不敢依靠。既怕欠了太多的情分,因此与离怨更加不清楚,也是怕他们做事不管不顾断了侯府了前路,连着阿若也给断送下去了。
这么多年过去,荣长宁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偏受离氏爱护。离氏上下没有一个人手上是干净的,就连藏香阁里看似柔弱的姑娘发起狠,也是杀人不眨眼的。
可他们见到荣长宁的时候,眼里都只有慈爱与和善。
说是因为父亲与之交好,可在荣长宁这里,他们也丝毫不把荣川放在眼里。
这样的疑问藏在荣长宁心中许久,难道只是因为自己与离怨哥哥的一段情分?
若是这样,离氏的好意,往后就更不能受了。
求药,该是荣长宁踏过最后的人情,以后再想法子还了。
……
用过早饭说了许些话,一行人便又要启程。
临行前,离云旗拍了拍白楚熤的肩膀,只说一句:“有劳白将军了。”
不知道的还要以为荣长宁并非百宁候府的女儿,而是北浔离氏的女儿。
白楚熤拱手俯身深行一礼:“尊主放心。”
马车匆匆来,又匆匆的去。离云旗朝着荣长宁去的方向望了许久,直到没了踪影都不舍得回院里去。
越是往北,天越是干冷。小冬越是忍不住朝荣长宁身边靠着取暖。
大车晃晃悠悠时行时停,过了北浔城在穿过凌都便是禹城地界了,从皇城出发马不停蹄整五日终于是到了禹城境内,恰是冬月十八。
相比皇城,禹城的风才叫剜人心神。
小冬掀开帘子推开车门钻出小脑袋四周瞧了瞧:“禹城还是这般冷。”
白楚熤跨于马上,畏在御赐的玄狐氅里:“再往北就是奉阳,过了奉阳的穹关便是北塞了。那里更冷。”
一阵冷风扑面,小冬赶紧回到车里搓搓小手:“太冷了!鹰嘴峰上只怕是更冷!说不定上山的路都要给封了!”
荣长宁听着外面北风呼啸默不作声,将自己手里的暖炉塞到荣蘅手里。
皇城来的大车实在朴素,行于禹城正中,叫人想不到车里坐着的侯府嫡女。声势不算浩荡,可前边驾马开路的男人器宇轩昂仪容清雅,叫人不忍多瞧了几眼。八壹中文網
酒楼上吃酒的达官贵人听到声音也推开窗去瞧,心里揣测这是谁家子弟,或是刚到禹城来的新贵。
正朝梁府的方向去,旁边横着蹿出个人来实实的砸在白楚熤面前,白楚熤见状急忙拉过缰绳,后面马车也跟着停下。
前边人指着摔到马蹄下的男孩,情急之下叽里呱啦喊出了一句什么。旁人听不懂,白楚熤却听出他们是北塞大邑族人,嘴里喊着:“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见着他们就要抓住眼前少年,白楚熤扯起缰绳拉起马,马蹄便大汉掀到了一边去。
“你们是大邑族人,在我中原地界,想要做什么?!”
躺在地上的少年见着马上雄赳赳的白楚熤在替自己说话,急忙翻身爬起来:“就是!这是我中原地界!你们要横,滚穹关外边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