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当自己是佛了?”应国夫人显然开始不满白楚熤对荣长宁的放纵,气急败坏的指着白楚熤:“天若真塌了,你顶得住?”
白楚熤没有吭声,寻思了半刻终于开口:“孙儿去过几次禹城,山清水秀天高地阔,是个好去处。不如祖母带着两个孩子去那边住上一阵子。梁将军在,也是个照应。”
看白楚熤说话时坚定的样子,应国夫人不难知道,这件事白楚熤已经算计不止这一两日了。
“你想将我们送出皇城去?”
白楚熤不回答,只是端着碗里的粥。
“你们这是在胡闹!”
“若是长宁不胡闹,祖母会如何?”白楚熤不卑不亢的回问:“面对嘉裕公主的无理取闹、圣上的威逼、淑妃的算计,祖母会想办法保全长宁吗?”
“……”
“祖母不会。”白楚熤笃定的说到:“祖母只会叫我顾全白家顾全大局,叫我想办法将长宁送回荣家,搪塞过去陛下再另做打算。娶了公主白家得到了荣光,公主也得偿所愿,只有长宁自己受着委屈。终究是要负了自己的女人。如此活着,倒不如像父亲那样死。”
“你!”
“祖母教孙儿,白家的男人要守住脚下的土地身边的兄弟怀里的女人。太子殿下刘参将虽沉冤得雪,却已赴九泉,此为孙儿无能。难道祖母还想叫孙儿舍弃长宁吗?哪怕只是权宜之计,孙儿也不愿意。白荣氏即已姓白,便不该承受这样的委屈。”
“只是权宜之计!”
“大可不必!”
“……”应国夫人要紧牙根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儿,就仿佛在看着自己那个执意要娶离绾儿的儿子。自己一把老骨头,又能扭得过谁呢?难道自己要眼真真的看着自己孙儿也日日颓唐与酒作伴?
应国夫人放下手里的碗,一转头望向远处花屏轻叹一口气,心里想着或许自己是错的呢?
“元宵灯会,摆明了有人想要长宁的命。无论我娶不娶嘉裕公主,无论我休不休长宁,背后之人都不会放过她。我不守她,谁人来守?”
纵横眼角的褶皱里闪着泪光,却忍着不叫泪水流下,应国夫人无奈:“好,我走。我带着两个孩子去禹城。”
白楚熤也放下碗筷,跪拜在地:“孙儿不孝。”
应国夫人看着他的头顶,总是觉得这番,白楚熤凶多吉少:“长宁心有成算,有着她生父的沉稳魄力,有着她母亲的狠辣手腕。禹城北浔乃至皇城里都有人等着给她撑腰,祖母自是不担心的。只是甫玉……”
听到甫先生的名讳,白楚熤不禁一抬眼看向祖母,就听祖母继续说到:“甫玉为人诡道,效仿当初摄政王立藏香阁,自己把持着清月坊。无这么多年钻心经营,论江湖还是朝堂都少不了他的人在。直到现在,我们依旧不清楚他的用意。长宁将他的人放在身边,更叫我参悟不透。你多加留心。”
“是。”
最后应国夫人看着白楚熤,不知道自己还能交代些什么,过了许久才留给白楚熤一句:“活着。”
而后便由秦姑姑扶着起身离去,白楚熤跪在原地目送祖母离去,祖母的一句‘活着’回荡在心中经久不散,那该是老人家最后的夙愿吧?
白楚熤决意站在荣长宁身后,离怨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叫阿兰族拿不到心心念念的赔偿灰头土脸的回到了北塞去,如今也就只等着看宫里那位会出什么样的招数了。
此时未央宫里淑妃娘娘依旧为嘉裕公主的事头大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不到消息来。身边的宫女嘟嘟囔囔,左不过都是朝中大臣因为嘉裕公主不肯与南疆使团同席而上的折子。
越听越是心烦,看着眼前的炭盆更是不自觉的心焦,一打眼瞪向说话的宫女:“行了行了!翻来覆去就是这么几句,都没些新鲜的!出去!给公主送些茶点。”
坐在对面的定王妃捧着茶盏悄悄看向淑妃娘娘,也是一声不吭。而淑妃也像是才想起来一般,转头问向定王妃:“不是说前阵子去明武侯府游梅园了?可探听到什么了?”
定王妃抓了颗枣子在手里揉搓着,满眼叹息的说到:“这梁平郡主还真是个角色,我将话说得如此明了,她还是装傻充楞,一直对她死去的那个丫鬟耿耿于怀。虞夫人只不过随口一句话,她就悄没声的,将人梳头洒扫前后二十来个丫鬟全给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给留。”
“当真是她做的?!”
“更邪门的是,人虽都知道这是是她荣长宁做的,却找不出半点证据来。看来她是硬要计较下去的。”
“我已经叫你说了那样的话去,她难道还听不出是我的意思?”
“娘娘。”定王妃竟觉得眼前人实在自以为是:“怎么听不出来?满皇城里去找还有几个荣长宁这一样聪明的女人去?不过是顾左右而言他罢。”
“遂她这是要与我一对到底?一定要将我的毓柔逼去南疆?!”
“现如今不仅仅是荣长宁逼人去南疆,而是南疆人揪住这一个真公主不放。是朝臣逼着圣上决意,明面上看,哪里有荣长宁什么事?事已成定局,娘娘胸怀大志,应该知道此事如何运作才能为自己博得最大的利益。”
定王妃悉心劝说到:“都走到这了,不如就当做是荣长宁推了娘娘一把。五皇子年少,只要娘娘大权在握,何愁没有‘来日方长’?”
“可……”说到要舍弃自己的女儿,淑妃娘娘到底是于心不忍,一想到要将她送去南疆,心头都在滴血一般:“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是我第一个孩子。”
定王妃蹙着眉,神色诚笃的告诉淑妃娘娘:“正因如此,陛下才会心疼娘娘!娘娘越是难过越是悲伤,陛下越是心疼娘娘。仅借着这些怜悯和高家对白家的制衡,足够叫娘娘站稳脚跟。”
听罢淑妃娘娘不知如何言语,想想自己三十有年老色迟,先前又被降位……中宫之位又一直悬着,若是后来者居上,自己的日子与命运便又要被抓在旁人手里。
而自己的儿子,正当年少的五皇子,是否落得先前几位皇子的结局也未可知。
遂无论如何,淑妃娘娘都觉得自己应当争上一争。
半盏茶间,定王妃便将淑妃娘娘的目光从荣长宁的身上挪到了后位上去,也实打实的替荣长宁又推了萧毓柔一把。
日后若将此事透露出去,以荣长宁的才智,定不难知道出自己对其助益。一边推看萧毓柔,一边拉了淑妃娘娘,掺和在其中的定王妃可是谁也不想得罪。
有了这样的决心,淑妃娘娘也开始软硬兼施苦口婆心的劝了萧毓柔。这一劝,还将自己给劝病了。
陛下怜惜,却听着淑妃娘娘张口是国之大义,闭口为家事忧心。劝解着自己还劝解着皇帝,依偎在君王怀中只是一句:“陛下宵衣旰食,臣妾无从分忧反叫陛下担心,罪该万死。”
“你安心养病,毓柔的事暂且放放。”
“不!毓柔身为长公主,自然要替陛下分忧要替黎民百姓分忧!既已允诺南疆,又怎能食言?容臣妾再去劝劝……”
说着又要起身想要去后边劝解萧毓柔,结果还没等起身便有倒回了病榻之上。
跟着皇帝来的大监虽知道淑妃娘娘真假参半,却也心生怜悯。最后还是皇帝亲自去了一趟萧毓柔的卧房,站在门口等了许久,传声的小太监整喊了三次也还是没有将人喊出来,耗下了半炷香的功夫,算是将这些时日里皇帝对其所有的耐心和愧疚耗得仅剩一二,大手一挥:“拆门。”
“陛下……”
“拆!”
……
明武侯府的人正在打点应国夫人与两位公子的行装,大车和护卫都等在门前。荣长宁怀里抱着小儿子,眼里看着大儿子,虽是不舍也不得不将人送到禹城去。
离怨安慰到:“老夫人一出皇城便有北浔的人来接,到了北浔稍作歇脚就由着藏香阁的人护送到禹城,梁叔叔亲自到凌都城接人。一进禹城,老夫人和两个孩子就上了鹰嘴峰,从前摄政王住处。放心吧。”
荣长宁抿着嘴不吭声,抱着孩子坐在廊下看春日里萌动的湿土。墨姝小声说到:“昨日宫中宴请南疆使团,嘉裕公主也在席上。”
荣长宁冷哼一句:“她终于想开了?”
“听说嘉裕公主一直耍性子,脸圣上的面子都不买,当着宫人的面又是哭闹又是砸东西,嘴里竟没把门的骂着圣上言而无信枉为国主,淑妃娘娘也气病了。圣上大怒命人拆房门,可这房门还没拆,公主自己就出来了。”
听到这荣长宁忽而笑笑:“到底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没了圣上撑腰,她就什么花样都闹不出来了。”
说完荣长宁将小公子放到地上,由他追着哥哥脚下的草团子去玩:“还是她母亲会做人。不出意外,圣上该是要给淑妃娘娘进一进位份了。五皇子再争气些,中宫之位也不是不能伸手抓一抓。”
离怨问:“你有何打算?”
荣长宁勾起嘴角看着院墙外的屋脊笑笑,这一笑叫离怨都猜不出息怒。也只有白楚熤知道荣长宁到底是什么打算,递了一盏温茶给她:“初春凉,晒晒太阳咱们就回吧。”
墨姝也提醒到:“是了郡主,段姑姑在后边关了许多天,您看看是不是要去问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