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之前留心过,门口一直站着至少两个守卫的人。现在毕竟是夏季,到了半夜再怎么也会有点拍打蚊虫的声音,而今晚却异样的安静。
从被抓来第二天就再没见过十七,侍卫好像都归她管,那今天侍卫不在是否和她有关……
戚修能一边想着一边轻轻推开门,随着木头和零件摩擦的细微声音,从来死闭的门居然就这么开了一个小缝。
戚修能呆住了,月光从门缝中照了进来,门缝逐渐加大,最后终于将整个院子的景色囊括了。
走,不走?戚修能咽了口口水。
苏云今天说的话意味深长,在走时专门看他的一眼更是暗示了什么,而他真的听从暗示去推门,推开了。八壹中文網
外面隐约传来守卫走动巡逻的声音,听着要朝这个方向来了。当即立断,戚修能从门后闪出,将门关好,就潜入了夜色中。
另一边,脸色白如纸的少年正在低声咳嗽,长得很显小的女人给他倒了杯热水,才堪堪停下咳嗽。
水中还有没有溶解完的半颗药丸,少年不满道面上浮出几分娇憨:“都说了三天给我吃一粒。”
“虽然要戒,但强行戒的后果主上知道吧?那种样子,可真是如恶鬼附身。”
说话还比划了下动作,成功勾起苏云的回忆,让他皱眉连忙喝了一口水,“吃水呢,别打扰我心情。”
“哎,”十七笑嘻嘻,“我们主上玉叶金枝,喝水也要好气氛。”
苏云白了她一眼,却没追究。
于是十七懒洋洋趴在窗户那边朝远处看,冷不丁说:“这个时候,他也应该走了。”
苏云拿着书的手一顿,抬头正好对上十七的眼神。
十七笑起来总是露出一对可爱的白兔牙,她有点娇嗔的对苏云说:“主上想要放走他是主上自己的事,属下又不会去拦,也没身份去拦,何苦防着我。”
“……没有。”
“我知道,”十七说,“主上不喜欢那些手段,看不得也舍不得,生怕我真的折磨戚修能拿着他的小指头去给叶芍看,所以我一回来就去他那里坐着。”
她说着声音还有点委屈,“但是主上不让做的事我怎么会去做呢?您还让人空出了值班时间,现在他肯定是照着您指的路逃命去了。”
完全被说中,苏云也有点恼火,刚想说放肆……
十七就已经蹲下来,将头靠在苏云的膝盖上,手上握着腰间的长剑,长剑拖地,像只大型犬一样恭敬又乖巧。
“主上是圣人,”十七轻声说,“是我做坏人,统统都我来做就好了。”
戚修能在黑夜中奔跑。
皇子府果然和戚府不同,守卫森严,他不过是试探着离开了小院便遇到了两队巡逻的守卫,根本没有空隙可钻。
??这点时间根本不够撕开被子做绳子,就算真的做出来了,围墙那里更是有人站岗放哨。
去正门更不可能,太远了。
所以剩下的地方只有一个。
戚修能再次犹豫了下,最后看看已经升上正空的月亮,心一横,决定再相信苏云一次。
他都已经指点过自己一次了,而且也说过并不喜欢耍阴招,所以他不会害自己吧?
在三天前,苏云和他说了十七这些天在忙些什么。四皇子身边好像出了叛徒,并且给他制造了一些麻烦,他的亲信正在追查这些人。
但被抓到的几个人竟然十分果决的选择了自尽,如今正为天帝教的事情在严行戒备,在皇城底下突然出了几条人命是比较惹人注意的事,所以苏云很头疼,都放在一个院子里准备偷偷处置。
当时的苏云愁眉苦脸的,一边说还一边用手蘸着茶水给他画了个简单的路线图,说暂时放在这里,总之离他远远的,晦气。
离苏云远,离他被关的小院却是十分近。
凭着当时下意识努力记下来的些许印象,戚修能一路朝那个院子摸了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幸运,不多时和描述中一般无二的小院出现在前方,院门旁只有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守卫,戚修能屏住呼吸,悄悄从她的身边溜了进去。
地上果然有三个白布包,又窄又长,起伏的轮廓让戚修能头皮发麻。戚修能慢慢挪到其中一个身边,白布下面隐约可以看到五官。戚修能给自己做了很长时间的鼓励,深吸一口气才掀开布的一角。
和戚修能想象的不同,刚死的尸体并没有那么难看,但是大睁着眼睛和嘴角的血还是让戚修能像风筝起飞一样猛地弹了起来,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戚修能朝院门外看了一眼,靠在院门的守卫还在打瞌睡,于是戚修能慢慢退回来,将最里面那个拖到墙角装木材的大桶里去。
“对不起兄弟,实非我愿,只希望能有人早点发现你,然后入土为安……”
死人当然不能回答他,戚修能很快点的将两人的衣服互换,然后躺在原本那人躺的白布上。
还是有点不放心,戚修能狠心将食指刺破,将血抹在嘴角上,才盖上布等着人来。在黑色的一片中,戚修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快速而紧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很久,门口突然传来人声,然后悉悉索索朝着屋子来,有人说:“就是这三个?”
“没错,就这三个,主上说赶紧处理好。”
那人的声音怪声怪气的,像是女子般高,却又是个男子嗓音,“抬上吧。”
戚修能躺在的地方下面就是一副竹排,他一动不动任人在他身上连着席子绑好麻绳,然后抬起来,一路上漫长的颠簸后,戚修能被放在了一辆车上,然后车夫打了下马,车子稳稳当当朝前方驶去。
苏云说会抬去城外乱葬岗丢掉,到时候直接走就好了,终于可以保住性命了。戚修能松了一口气。
戚修能在心中默默计算着到哪,最后出了城门,虫子的鸣声更加响亮的响在耳边。
车子终于停下,他感觉到车夫跳下了马,说:“大人,您看这抬去哪呢?”
戚修能闭着眼睛等待,那个怪声怪气的人‘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嘲讽,“烧了吧。”
另一个吓了一下,“……烧?”
“是啊,”那人说,“十七大人说,就在这个院子烧……干干净净的,一个也别留下。”
风吹过,他闻到了油和柴火的味道。
戚修能的背后都发毛了,有人已经握住了他的脚,下一刻就要往下拖,正当他想挣扎的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马蹄声,马在他们旁边嘶鸣一声停了下来,然后传来低低的咳嗽声。
明明苏云也经常咳嗽,明明都没有说话,但戚修能还是认出了来人。
苏芷跨在马上,低声道:“先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