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八方的喧哗争论,无人察觉,人群最外围的一棵大树下,不知何时出现一八抬大轿。八个蒙着白色面纱,着粉色衣衫的女子各自站在轿子的八个位置上,将这个看起来不怎么样,实则低调而奢华的轿子护佑着。
轿中有一女子,她端端正正的坐在宽敞明亮的轿子中,身上穿着一件华丽火红锦袍,脚上穿着红缎子珍珠绣花鞋,乌黑长梳着唯美的流云头,额间坠一颗小指头大小的黑珍珠,妆容清淡而梦幻,长睫轻轻闪动间,魅惑迷心。
她,美得不食人间烟火。
与那一群居心叵测的人相比,这棵大树之下,便是仙境一般了。
“呀!丞相大人回府了!”正在此时,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刹那间,相府门前整条街上的人,他们的视线通通看了过来。标志性的银色面具,一身降紫色朝服,轮椅代步,侍卫风云寸步不离,这不是澹台璧又是谁!
大门前,正和那些王公大臣周旋的林叔和云婶见此,赶紧上前来恭敬道:“相爷,您回来了!”风云看林叔和云婶哭丧着的脸,心想,他们心内应该是说,相爷,您可终于回来了,我们快要顶不住了。
“生了何事?”扫了一眼自家门前大大小小的官轿车马,看向林叔,澹台府问。
“爷,请看这个。”将手里的布告呈给澹台璧,林叔瞟了眼那些“虎视眈眈”的王公大臣,从没有这样一刻,林叔想要拿扫帚将戍国这个股肱之臣扫出去,真的是太磨人了。说话轻不得,重不得,他和云婶都已经在这儿跟他们好说歹说半天了,这些人愣是不肯走。
“这布告从何而来?”
“回禀爷,这是蒙挚蒙大人给的。”看了看一身铠甲的蒙挚,林叔道。“说是家中厨子采买时见到的,我派人去各个大街小巷瞧了瞧,找到了几张一模一样的。”压低声音,林叔道:“众位大人便是因为这布告上的东西,所以携家眷前来拜访爷。”
林叔的声音虽已经尽量压低了,奈何他们空旷的地段,那些人又围得近,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又不好真的跟澹台璧咬耳朵,那般实在有损丞相之名。所以……唉,总之跟不压低声音没什么两样就是了。周围似乎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无数双眼睛齐刷刷地望着澹台璧,等着他开口。
眼看自家爷久久不说话,气氛压抑得令人难受,太阳已经大赤赤地将他们笼罩了,林叔轻声道:“爷,您看这怎么好?”
再次,澹台璧的目光眺望出去。妆容夸张的媒三三两两或坐或站婆们扭着腰姿跟在那些轿子一侧闲话家常、王婆卖瓜,那笑恨不得将脸上扑的脂粉都抖落下来才甘心。在她们不远处,摆放着各类大大小小、或华丽或朴实的轿子,轿夫们三三两两或坐或站,俱都是喜气洋洋的。
“各位大人亲来相府,不知所谓何事?”官场话,澹台璧信手捏来。一听此,几乎是瞬间,周围早已经虎视眈眈的王公大臣笑了。那些平日里,或一本正经、或忠厚老实、或成熟稳重、或古板守旧的所谓同僚们齐刷刷潮水般朝他涌过来。嘴里貌似热情的寒暄着。
“哈哈哈!!恭喜丞相大人,贺喜丞相大人啊!哈哈哈!丞相大人新婚之喜,我等前来拜会啊!哈哈哈!当年丞相大人以‘国不强,民疾苦,何言儿女情’一番舍己为人之心推拒成家之事,为咱们戍国劳心劳力十几年,丞相大人这般忧国忧民的大无畏高尚情操,实在是我辈楷模后世典范啊!丞相大人这般人物,定然流芳百世、名垂千古啊!”中堂大人林源,扯着他长长的山羊胡子,慷慨陈词、各种赞誉轰隆隆砸过来,直引得一众百姓官员纷纷附和、频频点头。
“林中堂所言及是啊!老朽为官三十载,如丞相大人这般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物,那绝对是百年不遇、旷古烁今、空前绝后……”这一堆堆的赞美之词,不愧是国学大夫啊!若是给他时间,恐怕能将他家相爷给夸上天去。狠狠地在心里唾弃,对于这些墙头草般的老顽固,风云最是讨厌。
“就是!就是!丞相大人府中向来人员清减,想来那些粗鄙奴才定然伺候不来天人之姿的夫人吧!呵呵,本王之女虽只是莆柳之姿,却胜在心细如,为奴为婢定能贴心,愿意伺候丞相大人与夫人跟前啊!哈哈哈!”哟哟哟,这就要上重头戏了吗?相府某处,一黑一蓝悄悄地嘀咕开了。澹台璧不经意抬眼扫了过去,顾怀玉和柴禾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愣是吓得险些没从那树上摔下来。
好在澹台璧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太久。待澹台璧移开视线,两人又开始乐呵了。
顾:喂,木头,你说这康郡王是不是秀逗啊?既然知道澹台新婚燕尔,竟然还敢这般大张旗鼓地塞人进丞相府!不过,嗬嗬嗬,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本少爷怎么就那么喜欢呢?
柴:臭石头!你懂个屁啊!这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怎么就这般没志气呢?你就那么肯定没有比他更加恬不知耻的人了吗?本君跟你打赌了,今日有好戏看吧,呐呐呐,你听听,你听听……
“对对对!丞相与夫人新婚燕尔,身边没个贴心的丫头服侍,难免不便!本王两袖清风,囊中羞涩,好在,本王孙女儿蕙质兰心,便送与丞相与夫人将就使唤吧!”
顾、柴:徳王?囊中羞涩?天啊!无耻之尤啊!以后谁敢说本君(本少爷)无耻,定一口老血喷死!……
“丞相大人,老夫侄女……”
“丞相大人,下官女儿……”
乌压压的一大群人,打着恭贺新禧的名称,各种糖衣炮弹,争先恐后地要将自己带来的人送进丞相府。至林源开始,各方人士各显神通,澹台璧至始至终插不上一句话,当然,他也懒得去插话。
他虽喜静,却也同样喜欢寻开心。
“诶!诶!诶!”一群平均年龄都已经花甲之年的王工大臣,竟然如同菜市场的大妈大婶子一般掐起来,这般景象,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性子急躁的蒙挚终于看不下去了,出声阻止,哪知分分钟他的声音便被淹没了。
见此,蒙挚怒了。
振臂一喝:“好了!都给本将军住嘴!”
携带了内力的惊天怒吼,气流扩散开去,一些没有内力的普通人纷纷控制不住的倒退,相府门口的大树上,树叶刷刷刷的往下落。风云和林叔等人更是第一时间护在澹台璧身前,以免他被蒙挚震伤。
蒙挚这一狮子吼,喧嚣争论不休的人们终于安静下来,一时间,相府门前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安静了?不吵了?”阴笑着扫了一眼人群,蒙挚毫不客气地讽刺道:“看看你们这些家伙,一群一群的跟泼皮无赖有什么区别啊?你们的礼义廉耻呢?你们的门户只见呢?你们的谦卑恭训呢?这是菜市场买菜呀?一个一个的废话跟女人的裹脚布一样长!有什么就说什么,堂堂男儿就得堂堂正正,干什么藏着掖着拐弯抹角的?……”
蒙挚还在那里大熊威。虽也有些羞愧于自己方才的举动,但是对蒙挚的了解,他们内心却是愤怒的。奈何,碍于蒙挚战功赫赫,又深得陛下宠信,大臣们都敢怒不敢言,只得用眼神表示愤愤,或者笑声嘟嚷。
压压手,一张国字脸,铠甲戎装,眉目锐利的蒙挚大步跨到林源面前。只见他高抬手臂,沙场男儿的磅礴气势显露无疑,直骇的一些老百姓心惊胆寒。
盯着林源,蒙挚笑道:“林中堂以及各位大人,方才之言差矣啊!咱们怎能能是来恭贺丞相大人新婚的呢?咱们明明就是来贺喜丞相大人,终于摆脱那无盐商女的啊!”
“蒙挚,敢尔!”如此诋毁他家相爷,风云怒。蒙挚阴翳着一双眼睛看过来,风云怒目而视。
“退下!”风云一惊。林叔冷着一张脸,硬生生将风云扯了下来。他家相爷自有定夺,他们只需遵从就好。
“哈哈哈!丞相大人果然高能,一诺千金啊!”见此,蒙挚大笑三声,其笑声几欲震破耳膜。澹台璧却一动不动。“一桩二十几年前的口头婚约,时隔多年,咱们的丞相大人竟然还能做到一言九鼎,可真不愧是身残重诺的好男儿,大丈夫啊!”风云的拳头捏得啪啪响,牙根都要咬碎了,他目赤欲裂,身上的暴怒之气已经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迹象。
林叔死命攥着他,面色并不好看到哪里去。周围的人听得蒙挚这话,心头提到了嗓子眼。
“啧啧啧,不过呢,本将军倒是想要问一问丞相大人,您这清心寡欲都已经二十多年,怎么就想要履行婚约呢?究竟开了心窍,懂了男女之事呢,还是”
“蒙挚!你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