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知道,在世人眼里,她便如那飞上枝头的麻雀,不知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才能嫁给傅云深这样的男人为妻,可细细想来,她与傅云深不过见过区区几次面,她对他几乎是一无所知,仅有的一些了解也是道听途说罢了,虽说如今即便到了民国,可也还有不少的盲婚哑嫁,但那些多是门当户对,似她与傅云深这般身份与地位之间隔着天壤之别的可以说绝无仅有,沈新桐想起以后,心底便是一阵迷茫与寒冷,她环住自己的胳膊,回忆起傅云深的面容,今后,她便是要与他在一起,过一辈子了吗?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日子便是到了初十。
官邸一早便是挂出了万国旗,走廊与雨廊下皆是张灯结彩,府门口更是挂着鲜艳的红绸,窗户上则是贴着红彤彤的囍字,四处彰显着喜庆。
西洋乐队已是奏起了欢快的曲子,仆人们鱼贯而出,招呼着宾客,何副官忙的满头大汗,不断的指挥着侍从,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何副官无意间回眸,就见傅云深已是领着几个卫兵进了院子,何副官见状,便是赶忙上前,与傅云深道了句:“司令,您怎么出来了?这还不到时候。”
傅云深看着周遭忙碌的仆人,与何副官道了声:“我去外面看看。”
他今日穿着军装礼服,衬着身姿越发笔挺,雪白的手套纤尘不染,整个人看起来十分英气。
何副官听着,便是笑:“司令,不是属下说您,您这心也太急了,夫人的车队怕是还要再过一阵子才能来。”
何副官知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论如何与傅云深打趣,傅云深也不会生气。
果然,傅云深闻言不过是笑骂了一句,看着那些红艳艳的囍字,男人只觉得心情出奇的好,他带着卫兵向外走去,一路上不时有宾客与下人与他见礼,傅云深皆是点了点头,走到官邸门口,就见街道两旁已是停满了前来赴宴的宾客,唯有当中的那一条道却是空着,由着新娘的礼车经过。
看着傅云深的身影,一些宾客连忙上前,口中满是恭喜之言,若换做平时,傅云深定是要不耐烦的,可今日,却只是微微含笑,将众人的祝福一一收下。
沈宅。
沈新桐已是换好了婚纱,洁白的礼服衬着少女曼妙的身形,上了妆的容颜更是肤如新荔,眉目若画,八位女傧相皆是伴在新娘身后,每一位,都出自北平城最有权势的家庭,如今一道来为沈新桐当伴娘,可谓撑足了场面。
礼兵已是前来催促了好几次,沈母只一个劲儿的拉着女儿的手,就是舍不得松开,礼兵无法,只得请众人去劝,最后还是余夫人上前,好说歹说,才终于劝着沈母放了手,而沈新桐亦是噙着泪花,与父母,兄长一一拜别,在众人的簇拥下离开了家门,进了汽车。
沈家的巷口已是挤满了前来看热闹的人,除了本街的街坊外,就连相邻的几条街上的人也都是一股脑儿的拥了过来,纷纷堵在道路两旁,伸着脖子拼命地张望着,争先恐后的想看新娘子一眼。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出来了出来了,新娘子出来了!”
围观的人群顿时精神一振,靠的近些的人皆是看见了沈新桐进了汽车,那些离得远的却没有了这样的好运,一个个只怨声载道,刚要喝骂,突然想起今日是傅云深成婚的日子,一个个顿时闭上了嘴巴,唯恐会让那些卫兵盯上。
沈新桐坐在后排,她向着窗外看去,道路两旁的人影一道道从她的面前闪过,突然,她在人群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容!
他立在那儿,眉眼间满是痛楚之色,一双曜石般的眼眸深深地看着自己。
是纪鹏!
沈新桐身子一颤,只靠近了窗户上向着他看去,她看着他欲向着自己追来,却被身边的人一把按住了身子,她看着他的身影越来越远,终被如潮的人群所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