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说话,傅云深低声问了句:“你不高兴?”说完,傅云深顿了顿,摩挲着她的发丝,又道:“你们家的老宅子我也派了人守着,若你以后想家了,随时都可以回去看看。”
“傅云深。”沈新桐向着他看去,又一次唤出了他的名字。
“你是要一直连名带姓的喊我?”傅云深微微一笑,带着几分淡淡的无奈。
“你贵为江北司令,若你的岳父岳母住着寒碜,你会面上无光,是吗?”沈新桐的声音很轻,傅云深却仍是听得清楚,当下,笑意从他的脸上慢慢退去了,车厢里一夕间变得十分安静,就连前面的何副官听着沈新桐这句话,也是在心里悄悄捏起了一把冷汗,忍不住微微侧了侧身子,留意着身后的动静。
傅云深抬眸,他的眉目冷冽,只从后视镜里看了何副官一眼,便是这一眼,只让何副官心下一惊,顿时坐直了身子,再不敢向后看去。
傅云深沉默片刻,只将沈新桐的小手握在手心,他看着她的眼睛,眉宇间蕴着淡淡的自嘲,道了句:“他们是你的父母,我只是想让他们住的好点。”
男人的话音刚落,就见汽车转了个弯,稳稳当当的在一处雅致的洋楼前停了下来,继而,司机的声音已是在前面恭恭敬敬的响了起来:“启禀司令,夫人,咱们到了。”
闻言,沈新桐向外看去,就见在那洋楼的院口处站着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沈鹤年夫妇。
看见父母,沈新桐的眼眶一热,待侍从打开车门,她刚下汽车,沈母便是迎了过来,嘴里只唤着女儿的乳名:“桐儿……”
“娘……”沈新桐上前挽住了母亲的手,再看一旁,沈父也是向着她走了过来,夫妇两的眸子皆是在女儿的周身一阵打量,之前沈新桐在家一直都是梳着双髻,做学生装束,此时见她骤然盘起了长发,穿上了旗袍,满是一副少奶奶的样子,沈鹤年夫妇两心中都有些不是滋味,而沈母的眼睛更是红了一圈,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看着养大的女儿出嫁,本就是见让父母伤心的事儿,更何况……沈新桐此番嫁的又不是寻常的人家,而是江北的总司令,若嫁到寻常人家,女婿若对女儿不好,沈母头一个就不答应,可如今女儿是嫁给了傅云深,他们一家老少爷们的命都还攥在傅云深的手里,若傅云深待她不好,作为她的娘家人,又如何去为女儿出头?她的父兄,又怎么能在傅云深面前摆上老丈人和大舅哥的威风?
沈母越想越是难过,自从女儿出嫁后,她这几日一直都是悬着一颗心,今日一早更是天不亮就从床上起身,一直在家里盼着,甚至隐隐担心,女儿这一日还不知会不会回来,又能不能回来。
直到此时看见了女儿,沈母心里才算是踏实了下来,她看着女儿微红的眼圈,一颗心却又是抽紧了,刚想问个两句,就见傅云深也是走了过来,今日的傅云深仍是一身笔挺的军装,看起来十分英气,平心而论,傅云深的外表是英俊的,他的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周身上下透着一股统帅三军的将帅之气。他的英俊与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是那般不同,他的英俊是阳刚的,是坚毅的,是只有上过战场,经历过枪林弹雨的男人才有的那一种英俊,可纵使他如此仪表不凡,可说到底,他也还是个军阀,又哪里能懂得怜香惜玉?沈母握着女儿的手,看着沈新桐纤瘦的身段,满是担心,只生怕傅云深对女儿不好。
“云深见过岳父岳母。”傅云深来到沈新桐身边,向着沈家夫妇站定了身子,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眼见他的身形笔挺如剑,站在女儿身边时,男的英气挺拔,女的娇柔温婉,倒也是一对璧人。
沈父与沈母彼此相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浮起几分复杂之色,最终,还是沈父向着傅云深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与他道了句:“司令快请进吧。”
“岳父客气了,直接唤我名字就行。”傅云深开口,神态间透着淡淡的谦和,并无一丝一毫拿身份压人的意思,即便沈父曾在家中窝藏革命党,傅云深眼下却并不曾有计较的样子。
见状,沈父与沈母心里都是微微松了口气,沈母看着傅云深,动了动唇,似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沈新桐看着母亲这般小心翼翼的样子,压住喉间的酸涩,只道了声:“娘,咱们先进屋吧。”
“哎。”沈母答应着,从傅云深身上收回目光,随着女儿一道进了屋子。
这一栋洋楼是西式风格,院子里栽着着松柏与常青树,此时已近初夏,围栏上便爬满了蔷薇花,姹紫嫣红的样子,十分亮眼。
何副官亦是领着侍从进了屋,将礼物一一放在了桌子上,而后则是行了一礼,带着侍从们去了院子。
“司令请喝茶。”众人在沙发上落座,沈新桐自是坐在了母亲身边,沈父则是亲自为傅云深倒了一杯茶,送到了他面前。
“有劳。”傅云深开口,他向着屋子里打量了一眼,见这屋子里的家具都是舶来品,每一样都是簇新的,而许是为了迎接女儿女婿,就连沈父与沈母也是换上了新装,沈父穿着西装打着领带,沈母则是一袭织锦旗袍,虽是华贵的料子,但她神情怯懦,那旗袍穿在她身上,倒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这房子,不知岳父岳母住的可还习惯?”傅云深将声音放得温和,他的余光看了一眼妻子,就见沈新桐一直垂着眼睛,一双手仍是与沈母的握在一处,他看在眼里,便是晓得这一对母女定是有许多话要说,而他在这,她们定是不好开口。
“习惯,很习惯,”沈母抬了抬眼睛,鼓起勇气与傅云深道:“这房子大,东西也齐全,周围也安静,昨日咱们刚搬来,余夫人还来探望了咱们,她们家和咱们就隔了几步远,一切都好,就是让司令破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