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官邸。
沈新桐从楼上走下时,就见沈母已是在客厅里等候着,看见女儿,沈母顿时从沙发上站起身子,一脸焦急的向着女儿迎了过去,开口便是颤着声儿喊了一句女儿的名字:“桐儿!”
“娘,您怎么了?”沈新桐眼底蕴着淡淡的青色,显是这几日都不曾歇息好,看着母亲如此的神色,她的心微微抽紧了,只握住了母亲的手。
“桐儿,你哥哥不见了!”沈母眼底含泪,她顾着官邸里的下人,只将声音放的很轻,一语言毕,沈母的泪水便是掉了下来,继续说道:“他给我和你爹留下了一封信,说是离开了江北,让我和你爹不要担心,可他去了哪他也压根没说,这好端端,他怎么说走就走了,这让人怎么能不担心……”
沈母越说越是焦急,只与女儿焦声道:“桐儿,你能不能和傅司令说说,让他派人去打听一下,找一找林儿的下落……”
沈新桐听着母亲的话,心里便是有数了,她看着母亲焦灼而担忧的眼眸,她却不知该如何与母亲说,沈新林如今定是与北平城中的革命党一道撤离,就连她自己,也不知哥哥去了哪里。
“娘,”沈新桐艰涩开口,她不敢去看母亲的眼睛,只转开目光轻声道了句:“哥哥这样做定会有他的道理,您先别担心,咱们再等一等,哥哥会和咱们联系的。”
“桐儿,你知不知道你哥哥究竟在做什么?”沈母攥紧了女儿的手,目光紧紧地盯着女儿的脸庞,哑声道:“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上次,他和母亲一起来找你,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沈新桐有口难言,她不知该如何与母亲说,就听从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沈母与沈新桐一道向着楼上看去,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自楼上走了下来。
是傅云深。
看见他,沈母眼底一怔,她来此处时,只以为傅云深去了军营,倒不曾想会在官邸里瞧见他。
见傅云深下楼,沈母脸上的神色变的小心翼翼起来,她连忙松开了女儿的手,十分谦卑地喊了一句:“傅司令。”
沈新桐看见丈夫,一颗心顿时攥紧了,她不敢去看他,只无声的掩下眼眸。
“岳母来了。”男人与沈母点了点头,声音却仍是温和的,带着晚辈的尊敬。
“哎,”沈母答应着,眼神中带着微微的闪烁,“我来看看新桐。”
“那就让新桐好好陪陪您。”傅云深了开了口,一旁的沈新桐听着,只向着他看了一眼,见他的脸色如常,声音也是谦和的,显然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事而对母亲不敬,沈新桐见状,心里微微舒了口气,可很快,又是一股难言的滋味袭上心头,想起自己对他的伤害,只让她既是惭愧又是难过,就连脸庞都是微微发烫起来。
听得男人开口,沈母只赶忙称是,傅云深见状,又是与沈母言了句:“军营那边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小婿就先失陪了。”
不论对沈父,还是沈母,即便他们的儿子是他的敌人,可在二老面前,他一直是以“小婿”自称,从不曾用身份压过人。
“司令只管去忙,我有新桐陪着就成。”沈母顿时开口。
傅云深微微颔首,他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妻子身上,就见沈新桐十分安静的立在母亲身边,她垂着眼睛,并未去看自己一眼,念起昨晚的一切,傅云深眸心暗沉,他不再多言,只大步离开了客厅。
一直到他走后,沈新桐才敢抬眸,向着丈夫的背影看上一眼。
“桐儿,你和傅司令是不是吵架了?”沈母又一次握住女儿的手,忧心道:“娘瞧着你们两有点不对劲儿,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娘,他没有欺负我了。”沈新桐听着母亲的话,鼻子便是酸了起来,她很勉强的挤出了一丝微笑,哑着声音言了句:“而是我负了他。”
车厢里的气氛十分沉闷。
何副官坐在副驾,与司机老林彼此对了个眼色,两人都是小心翼翼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傅云深脸色沉静,只一语不发的坐在后座,何副官大着胆子从后视镜里向着后面看了一眼,就见傅云深正在闭目养神,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男人倏然睁开了眼眸,他的眸光黑亮而锐利,何副官刚迎上他的目光,整个人便是吃了一惊,又不敢将目光收回,只得结结巴巴的问了句:“司……司令,您看咱们今天是要去哪?”
傅云深沉默片刻,方才吐出了三个字:“去承德。”
傅军在承德建有一处军事基地,傅云深偶尔会在军务不是特别繁忙的时候,会去那里视察几天。
是以,听得男人吩咐后,何副官顿时说了句:“是。”说完后,便再不敢吭声了。
车队一路向着承德赶去,傅云深看向窗外,此时已近深秋,北平城中一片萧索。
他这一走,便是数日不曾回到北平。
夜色渐渐深了。
码头上,一艘渔船缓缓靠岸。
渔民们借着昏暗的灯光,仍在劳作着,并无任何人留意到一个渔民打扮的年轻男子离开了渔船,迅速隐入了黑暗之中。
西京别墅区。
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很快便有人将门打开,就见一个渔民打扮的青年男子身形一闪,进了屋子,继而就听“咣当”一声响,别墅的大门已是让人关死。
“你不是与其他同志一起离开了江北,你怎么又回来了?”
客厅中,一袭睡袍的男子黑眸炯炯,望着面前的青年。
那青年衣衫褴褛,身上隐约还透着鱼腥味儿,他带着一顶破毡帽,听得男子的话,他抬起头,灯光下,就见他眉清目秀,鼻梁高挺,竟是个十分俊朗的年轻男子。
“我已将所有同志平安送过了江,组织上又给我下达了最新的任务,所以……我便回来了。”沈新林声音低沉,一一开口道。
“组织上下的是什么任务?”丁长春眉心微皱,不解道:“一定要让你回来?”
听着他这话,沈新林便是淡淡一笑,他的眼睛发亮,只缓缓道了句:“因为这个任务,只有我才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