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无需难过,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下当务之急,是先将你的性命保住。”僧人似是看出了纪鹏的心绪,出声安慰道。
“多谢大师,”纪鹏缓缓点头,因着流血过多,他的脸色是苍白的,嘴唇上也是裂出了一道道血口子,整个人看起十分憔悴,他的眸心黯然,只自嘲一笑道:“当日组织上的同志撤退,我没有与他们同走,而是选择留在北平,本以为可以保得一些基业,可孰知……”说到这,纪鹏便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道了句:“终究是我自不量力。”
“江北军势力庞大,傅云深本人又极有手腕,本就不是你们一朝一夕内便可取而代之的,纪鹏,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僧人的声音平淡而沉缓,听在人耳里,却是心生几分平和之意。
“大师说的是,我记下了。”纪鹏开口。
“嗯。”僧人拿起了药箱,临行前,默了默,却又是说了句:“这件事我这个出家人原本不该多言,可今日在殿外,你为了一个女子身犯险境,为她挡枪,实为不智。”
纪鹏闻言,心中顿时一震,他向着僧人看去,道:“大师看见了?”
僧人点了点头,“那女子外貌甚美,你一时情迷倒也无妨,可若为此豁出性命,又谈何建功立业,施展抱负?”
纪鹏念起沈新桐,心下便是一阵难言的痛苦,他听着僧人的话,只没有出声。
“日后,你理应珍惜自身,不可再有今日这般事情发生。”僧人说完,便是转身离开了纪鹏养伤的厢房。
待那僧人走后,纪鹏无力的在榻上躺下,想起沈新桐,纪鹏眸心划过一丝苦涩,只无声的闭上了眼睛。
官邸。
夜色已经深了。
傅云深的胳膊揽着沈新桐的细腰,两人皆是已是入睡。
然而在睡梦中沈新桐也是十分不踏实的,她的脸色如雪,额前只沁出一层薄薄的汗珠,似是做了什么噩梦般。
在梦里,她眼睁睁的看着一个男子用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自己,她的身子却仿佛被钉住了一般,无论如何挣扎却都动弹不得,她听着“砰”的一声枪响,不等她唤出声来,却有一个人飞奔而来,为她挡住了那一枪!
那一枪打中了他的心口,只让他哼也不曾哼一声便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她看着急速惨白下去的脸色,终是唤出了他的名字:“纪鹏哥!”
“纪鹏哥……”沈新桐在睡梦中凄声呢喃着,她的眼眸紧闭,手指则是攥紧了被角,她的神情是那样的凄楚,随着她的呼喊,有晶莹的泪水从她的眼眶里蜿蜒而出。
昏暗的灯光下,傅云深已是坐起了身子,他的眼瞳乌黑,只望着身下的妻子,从她的嘴巴里,听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傅云深的眸心暗沉的噬人,他久久的望着熟睡中的沈新桐,直到她安静下来,陷入了沉睡之中。
男人自始至终都不曾说话,不知过去多久,他无声的伸出手指,为她拭去了腮边的泪珠。
清晨。
照例是老林开车,一路向着军营行去。
何副官从后视镜里向着后排看了一眼,就见傅云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他面无表情,周身上下透出一股冷锐之气。
何副官看着,心里就是一怔,只不晓得傅云深是如何了,这阵子他们这些人眼睁睁的看着傅云深与沈新桐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夫妻两人的感情也是越来越好,连带着傅云深对他们的态度也是比之前要随和了不少,可今天……
何副官与老林对了个眼色,两人相识多年,俱是明白彼此眼光中所包含的蕴意,是傅云深心情不好,少惹为妙。
一路上,车里的气氛都是十分沉闷的,傅云深一语不发,老林和何副官自然也不敢说话,车队一路开进了军营,直到傅云深下车进了办公大楼,何副官才悄悄松了口气。
傅云深先是处理了一些军务,而后又是将江北军中所有的高位将领聚齐,召开了一个紧急军事会议,待忙完这些,已是中午。
傅云深回到了办公室,男人在沙发上坐下,四下里都是安静极了,而沈新桐于昨夜里的那一声声“纪鹏哥”却是猝不及防的闯进了脑海。
而与她的声音一起闯进的,还有她的泪水。
傅云深有些烦躁的扯开了领口处的纽扣,他的身子向后一仰,只闭上了眼睛。
“司令。”门口却是传来了部下的声音。
“进来。”傅云深睁开眸子,他的眉心微拧,只冲着门外厉声喝出了两个字。
似是被他气势所震,门外的那人明显的停顿了片刻,方才小心翼翼的推开门,走了进来。
“什么事?”傅云深问道。
“司令,”那人走近了些,开口道:“刚才收到消息,说是有人发现了纪鹏的行踪。”
闻言,男人抬起头,他的眸心幽暗,只望着部下的眼睛,沉声吐出了三个字:“他在哪?”
来人道出了一个地址。
傅云深没有说完,却是慢慢握紧了手指。
官邸。
沈新桐醒来时,身边已是没有了男人的身影。
她向着时钟看去,就见时针方才指向七,她心里有些不解,只不知傅云深今日为何会走的那样早。
她刚欲下床,转身的瞬间却见自己的枕头上似有泪痕,她刚看在眼里,心中便是一颤,而昨夜的噩梦又一次闯入了脑海。
她眼睁睁的看着纪鹏为自己挡下了那一枪,倒在了自己面前,任由她如何呼喊,他都是人事不知,她那样害怕,也那样的愧疚,只在梦中急的哭了起来,甚至还喊起了他的名字……
名字……
沈新桐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的脸庞顿时失去了血色,她无力的在床上坐下,甚至就连自己也不晓得,昨夜里的自己可否将梦里的话唤出声音,而傅云深,又是否听见了她的梦话……
沈新桐的心砰砰跳着,她下了床,刚披上晨衣,就听王妈的声音已是在外面响起:“夫人,您醒了吗?有您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