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深听出了她话音中的哭音,却仍是狠着心,拨开了她的手指。
他不曾去看她的眼睛,只与侍从吩咐道:“把她拖出去。”
侍从得令,再顾不得什么,只一左一右搀住了沈新桐的胳膊,欲将她带走。
“你们放开我!”沈新桐挣扎着,她的眼睛仍是紧紧地落在傅云深身上,她望着这个男人,是她深爱的男人,也是给予她痛苦的男人。
“傅云深……我会恨你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沈新桐的泪水落在那张瓷白的脸蛋上,她的声音颤抖的厉害,只让傅云深听得清清楚楚。
傅云深向着她看去,他的黑眸深不见底,脸上的神色仍是沉稳而冷峻的,他走到了沈新桐身边,望着她的眼睛,与她道:“沈新桐,你曾与我说过,不愿拖累我,我希望你能说话算话,把你腹中这块肉料理了干净。”
沈新桐听着他的声音,瞳孔深处却是一震,她久久的盯着傅云深的面容,她希冀着,盼望着,能从傅云深的脸庞上寻到一些蛛丝马迹,让她晓得,他的所作所为,他的这些话全然不是出自他的本心,可越看下去,她却越是心寒,傅云深的脸色是沉静的,眸心也是平稳的,他没有丝毫的异常,也没有丝毫的隐忍,他就那样平平淡淡的说出了这些话,让她打掉腹中的孩子。
她几乎不敢相信,不敢相信此时站在自己面前的,是曾经那样体贴过自己,怜爱过自己,为自己连命都可以不要的傅云深!
“云深,你到底怎么了?”沈新桐满眼的泪,她挣开了侍从,扑到了傅云深的怀里,她抱住了他的身子,抬起头向着他看去,“云深,你看着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傅云深眸心深冷,听着她的话,他向着她看去,刚迎上他的目光,沈新桐的心便是凉了下去,他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他也是你的孩子,你怎么舍得……”沈新桐摇了摇头,近乎虚脱般的开口。
“我会给你补偿,你想要多少钱?”傅云深终是开了口,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一把匕首,划在了沈新桐的心坎上。
沈新桐听着他的话,眸心中便好似有什么东西裂开了般,她松开了抱在他腰间的手,缓缓向后退了一步。
“即使你不说,我也不会亏待你,”傅云深眉宇漠然,语气更是不带一丝暖意,“只要你开口。”
沈新桐仍是摇着头,她强忍着泪,最后看了一眼傅云深,她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捂住自己的嘴巴,从他的办公室里跑了出去。
见状,侍从们俱是纷纷跟了上去,傅云深却是动也未动的站在那里,直到沈新桐走了许久之后,他的身子一震,脸色慢慢的惨白下去。
“司令,您这又是何必?”侍卫长走了进来,看着傅云深如此,便是叹道:“即便咱们和江南联姻,您也大可以寻一处地方,将夫人安置在那里,等她生下孩子,也可以将她们母子送到国外,不论是顾小姐,还是夫人,她们都不会计较的,您又何必一定要夫人把孩子打了?”
听着侍卫长的话,傅云深的眼眸却仍是看着沈新桐离开的方向,他淡淡笑了,就那样低着声音道了句:“我连个正妻的位子都不能给她,又凭什么让她给我生孩子?”
“司令?”侍卫长似是不曾想到傅云深会如此说来,当下就是愣在了那里。
“她才二十岁,”傅云深的眼底血红,就那样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有了孩子,她能守一辈子,与其让孩子拴着她,不如让她,去过她自己的日子。”
侍卫长听着傅云深的话,心中便是一怔,只道:“司令,您让夫人留下这个孩子,等咱们打完仗,等咱们将日本人赶出去,您还可以去找夫人,到了那时候,您还可以和夫人一家团聚……”
傅云深摇了摇头,打断了他的话,“那个时候,我已经死了。”
“司令!”侍卫长心中大惊,听着傅云深这一句话,便是心知他已是做了为国捐躯的准备,当下,侍卫长的鼻尖一酸,铁打的汉子,此时竟也是红了眼眶,竟不知该说什么。
“跟老何说,等她做过手术,就安排人把她送出国,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傅云深的声音寂寥,透着浓浓的苍凉,他仍是站在那,整个人却仿佛瞬间沧桑了好几岁。
“是。”侍卫长强忍着泪,“啪”的一声站的笔直,向着傅云深敬了一个军礼。
汽车向着医院驶去。
沈新桐坐在后座,一左一右,皆是坐着两个身强力壮的老妈子,那两个老妈子显然也是晓得此番要去做什么的,两人的脸庞上都满是踌躇之色,却不敢掉以轻心,只牢牢扶着沈新桐的胳膊。
沈新桐双眸无神,整个人犹如一具木偶般,由着人摆布。
何副官坐在前面,透过后视镜向着沈新桐看去,待看见沈新桐的脸色后,何副官心下一叹,他默了默,终是开了口:“夫人,您还年轻,今后……您还会再有孩子的。”
沈新桐闻言,眸心便是微微动了动,凝聚了一丝微光,她向着何副官看去,两人在后视镜中迎上了彼此的目光,何副官心中一怔,似是不忍细看,只转过了眸子。
“何副官,我不懂。”沈新桐轻声开口,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肚子,三个月的身孕,她的腹部却仍是柔软而平坦的,除了腰身稍微粗了一些之外,周身上下,仍是看不出丝毫的孕味。
“夫人,您和司令缘分已尽,这个孩子,也不该留在世上,您就听司令的话,把他拿了吧,这样不论对您,还是对司令,都有好处。”何副官言不由衷,只盼着能劝得沈新桐几句。
沈新桐听了他的话,却是微微笑了,她的泪水落了下来,只让她的面容看起来犹如梨花带雨般,分外可怜。
“缘分已尽……”沈新桐默念着这四个字,却是言道:“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要去卓公馆找我?他让我自生自灭,难道不好吗?”
“夫人……”何副官眸心微变,透过后视镜,他看着女子伤心欲绝的面容,终是咬了咬牙,道了句:“司令所做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