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鹏哥……”沈新桐刚欲说话,纪鹏却是做出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他的目光如炬,只望着沈新桐的眼睛,和她道:“新桐,我知道我的这些话很突然,但我希望你不要急着拒绝,你好好考虑一下再回答我,好吗?”
他的声音中透着真挚与诚意,而这些,恰恰是每个人都可以感受到的,沈新桐躺在那儿,她望着眼前的男子,不过短短两三年的光阴,此时的纪鹏眼中却多了许许多多她看不明白的东西,比起之前的温文尔雅,此时的他显得更为成熟稳重,她的记忆回到许久之前,久到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女时,那个时候,她一心念着的人,是他,一心想见的人,也是他,直到后来,她嫁给了傅云深,而如今……
沈新桐转过了目光,她想起白天在金陵大饭店时看见的那一幕,她亲眼看着他牵过新娘的手,与顾远霜一起走进了婚姻的殿堂,可在两年前,与他一道走进礼堂的人却是她,不过两年的时间,却将一切都变了。
他再不是她的丈夫,从今以后,他都只属于另一个女人,可她腹中的孩子,却是他的骨肉。
沈新桐心口疼的厉害,她微微闭上了眼睛,眼角却是凝聚了一颗泪珠,一旁的纪鹏见状,只伸出手为她将那一滴眼泪拭去了,沈新桐的眼睫微微一颤,她睁开了眼睛,就见纪鹏仍是看着自己,与她说道:“新桐,我知道,眼下和你说这些话,是我趁人之危,可孩子,不能没有父亲。”
沈新桐眸心微震,纪鹏的那一句话仿似砸在了她的心上,她的眼眸中蕴着水光,只微微摇了摇头,吐出了一句:“纪鹏哥,这对您不公平。”
“在乎一个人,没有公不公平。”纪鹏的眸心迥深,他的声音平静而温和,那一句话刚说完,沈新桐的心便是一颤,她忍着喉间的酸涩,和纪鹏说了句:“纪鹏哥,我心里……全是他,再不会有别人。”
听着这一句,纪鹏的眼睛微微一黯,却仍是十分平静的开口,“我知道,没关系。”
听着那六个字,沈新桐的心里只觉难受极了,她看着面前俊朗如昔的男子,她何德何能,让他对自己卑微成这样?
“因为是你,所以没关系。”纪鹏十分轻缓的握住了她的手,和她低低的说了这一句话。
顾公馆。
这一处洋房是顾远霆为了妹妹出嫁,特意着人准备的,里面的一切家具一应俱全,皆是从西方运来的舶来品,每一样都是精致而华贵。
白日里热闹了一天,待婚礼结束后,顾远霜刚回到卧室,便有丫鬟服侍着她换下了礼服,芝兰则是捧着一双软底拖鞋,半跪在顾远霜面前,亲自伺候着她换下了那一双高跟皮鞋。
“还是拖鞋舒服。”顾远霜的脚刚踩进去,便是发出了一声叹息。
芝兰只是笑,“小姐白日里可是出尽了风头,外头好些记者都说,从没见过这样漂亮的新娘子。”
顾远霜听了这话,面上便是隐有得色,她睨了芝兰一眼,道:“从今儿起可是要改口,不能再喊我小姐了。”
芝兰眼珠一转,当下就是明白了过来,“瞧我这记性,小姐说的是……”
不等她说完,顾远霜便是瞪了她一眼,芝兰会意,只不再逗她,终是笑盈盈的喊了句:“傅夫人。”
“这还差不多。”顾远霜嫣然一笑,她向着外面看了一眼,道:“司令怎么还没上来?”
“许是底下的人还没散,司令忙着应付那些宾客,您别着急,再过一会儿司令保准就上来了。”芝兰笑道。
顾远霜听着这话,脸庞上便是飞上了两朵红云,啐道:“我才不着急。”
芝兰仍是噙着笑,和顾远霜说着喜宴中发生的一些趣事儿,主仆两正说的高兴,就听走廊上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芝兰听着便是向着顾远霜眨了眨眼睛,上前打开了卧室的门。
就见何副官与侍卫长一左一右驾着傅云深的身子,刚进屋,便是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顾远霜上前,见傅云深如此,便是言道:“他怎么喝成了这样?”
闻言,何副官便是与顾远霜歉意道:“劝酒的人太多,司令难免多喝了几杯,还请夫人不要往心里去。”
“你们是做什么吃的?也不知道帮他挡一挡?”顾远霜脾气火爆,当下就是训斥道,何副官与侍卫长一怔,皆是讷讷称是,两人手忙脚乱的将傅云深送到床上,也不敢多待,行礼后便是退了出去,两人下了走廊,侍卫长向着楼上看了一眼,才敢说道:“这位新夫人,脾气果然厉害。”
“还是小点儿声,省的让金陵这边的人听见。”何副官说了句,侍卫长闻言,便是不再多话了,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一叹,向着外面走去。
“云深?云深?”顾远霜摇了摇傅云深的身子,却见男人只沉沉睡着,因着醉酒的缘故,呼吸间也是浓浓的酒气。
“小姐,快给司令擦把脸,兴许人就醒了。”芝兰从盥洗室走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块毛巾。
顾远霜听着,便是从她手中将毛巾接过,也不再计较她的称呼,而是十分小心的将毛巾在傅云深的脸庞上拭去。
那毛巾刚用冷水打湿过,凉津津的,刚触到傅云深的脸庞,傅云深的眼皮便是微微一动,继而睁开了眼睛。
“司令醒了。”芝兰瞧着便是喜道,她向着顾远霜看去,只行了一礼,道:“小姐,我就先出去了。”
顾远霜闻言,便是点了点头,待芝兰退下后,她的手势轻柔,有一次为傅云深擦拭着脸面,她看着他的眼睛,与他莞尔一笑,十分轻柔的喊着他的名字:“云深,你觉着好些了吗?”
傅云深听着她的声音,心神却是一震,他凝视她唇角的笑容,却是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了上去。
“桐儿……”他喊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顾远霜闻言,唇角的笑意顿时凝固在了那里,她看着傅云深从床上坐起了身子,似是要来抱自己,她回过神来,一把将毛巾向着傅云深掷去,与他道:“傅云深,你看看清楚,我不是沈新桐,我是顾远霜,顾远霜!”
“桐儿……”傅云深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他的脚步踉跄着,只向着顾远霜走近,而他的那一声呼喊中,却是包含着无尽的思念,与噬心的愧悔。
顾远霜哭了起来,她推着他的身子,打着他的身子,她一次又一次的和他道:“我不是她,我不是沈新桐,傅云深,你看看清楚!”
傅云深不管不顾,只抱住了她的身子,他的力气那样大,似是恨不得要将她揉进自己怀里一般,顾远霜的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她听着他口口声声的唤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可她却仍是对他的怀抱眷念难舍,顾远霜捶着傅云深的胸口,只一面哭,一面道:“傅云深,这是咱们的新婚之夜,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傅云深似是压根不曾听到她的声音,他的口中只含糊不清的,一次次的唤着沈新桐的名字,直到他失去意识,向着床上倒去。
顾远霜立在那儿,她呜咽着,看着醉意熏天,昏昏沉沉的傅云深,到底还是掀开了被子,为他盖在了身上。
清晨。
芝兰悄悄走进,就见顾远霜环着胳膊坐在沙发上出神,她身上仍是穿着寝衣,倒还是整整齐齐的样子,似是就不曾脱下过。
“小姐?”芝兰一怔,她走到了顾远霜身边,顾远霜听见动静,刚回过头,便露出了一双又红又肿的眼睛来。
“小姐,您哭了?”芝兰瞧着就是一惊,只在顾远霜面前蹲下身子,看着顾远霜这样,即便什么也不问,她也晓得了自家小姐定是受了委屈。
“芝兰。”顾远霜喊了一声婢女的名字,声音中便是带了哭腔。
“小姐不哭,这是怎么了?”芝兰说着,向着里屋一看,又是问道:“傅司令呢?”
“他醒了就走了,”顾远霜抽噎起来,“他昨晚上,压根就没有碰我,他一直都在喊着桐儿,他还想着沈新桐。”
芝兰一怔,当下就道:“这傅司令怎么能这样?他也太欺负人了,小姐,您别哭,我这就回老宅,我要去告诉少帅,让少帅给您做主!”
“别!”顾远霜听着这句话,眸心却有慌乱之色划过,她一把拉住了芝兰的手,哽咽道:“可别跟我哥哥说,省的他变卦,又不愿意出兵帮助江北了。”
“傻小姐,傅司令这样欺负你,你还替他着想?”芝兰又气又心疼,忍不住开口道。
顾远霜仍是抽抽搭搭的哭着,她擦了一把泪,道:“他现在都已经是我丈夫了,我不替他着想,又能替谁着想呢?可是芝兰,我,我真的很难过。”
顾远霜说着,只将脸庞埋在了芝兰怀里,呜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