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我在乡下的时候,旁边有一户婶子家里头养了小狗崽子,我瞧着这么大的时候,都还追着母狗喝奶呢,这小老虎想来也还没断奶才是。”蔺子桑垂眸注视着那一只小老虎的眼睛,感觉到它的瑟缩与害怕,“总也不能找到一只母老虎来喂它,我记得咱们院子里每天是有些牛乳的分配的,先用牛乳喂它吧?”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我瞧瞧这小家伙有没有长牙,”
那小老虎感觉自己被人扣住了嘴巴,更加恐惧起来。几乎是挣扎着在司信泓的怀里动起来,司信泓不由抗拒的控制住它的动作,最终由着蔺子桑仔细的查看了它的嘴巴。
“已经长牙了,该是也能吃肉的,”。蔺子桑松了一口气。
入夜熄了烛火,蔺子桑闭起眼睛,耳边一片安宁。偏房离了通铺的喧扰,多的不仅仅是安宁与自得。走到这一步,她花了一个月,这无疑已经比蔺子桑原本预想的要快太多。她心里不由得生出一点自得与安逸,其实就这样也不错呀,日子安稳也出不了什么差错。八壹中文網
她的双手揪住一点被角,在这一刻将那几个黑夜里的朦胧恐惧全都丢到了一边。
有人正无知的沉溺于安稳,有人却有意的扯出一大段变局。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被精心编制过的谎言与阴谋终于即将酝酿成定局。
天边擦出一层朦朦胧胧的亮光,蔺子桑已经叠好被子,洗漱完毕,径直往厨房去了。
丫头房里的人也已经全部起来,阿灵站在走廊的一侧低着头走路,看见蔺子桑走过来,她也只是不言不语的拐进了偏厅里头。
蔺子桑取了司信泓的早饭,先是侍候着他吃了,然后又仔细的看了被放在一边桶里头的小老虎。昨天晚上她亲手在这桶里垫上了不少柔软的棉絮,小老虎虽然离了母亲,可这样起码也不怕冻着了。桶子很深,不怕小老虎能自己爬出来。
外院每天有不少牛乳运进将军府来,不过先前云山院一直没人饮用,故而一直也就搁置了。如今要养小老虎,便又取了来,与新鲜剁碎的的肉沫拌在一起搅合匀了喂给它吃。
小老虎骤然离开了母亲,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心里十分惶恐不安。这一夜也是醒醒睡睡,直到第二天被蔺子桑轻轻巧巧的从桶里取出来。它小心翼翼的动了动前爪,细细的发出一声可怜的呜咽。
蔺子桑的指尖小心的梳理过它的头顶与背毛,然后将小老虎小心的放在地上,再将那一盘子肉糜推到了它面前。
小老虎的鼻子灵得很,一天没有进食,尽管心里害怕,可它还是立刻拱着鼻子往前凑,等尝了一口,那尾巴尖就绷直了,小舌头三两下便卷下去小半碗肉糜。等这会儿再发出的细细的叫声,里头便多了丝欢快。
还真是个好样的小家伙,蔺子桑弯着腰看了它一会儿便又往后退了两步。
这时候,司信泓从里屋走出来,他换好了便服,也一起过来查看小老虎。
蔺子桑是给自己筑窝喂食的人,小老虎已经记住了她的味道。然而司信泓的味道对于小老虎来说却带这一丝陌生,尽管昨天它已经在他的怀里呆过好一会儿。此时它还是立刻转过身,对着司信泓露出了防御的姿态。
司信泓弯腰将小老虎从地上捞起来,伸手在它的小脑门上不轻不重的弹了一下,笑道,“这便已经认不得我了?白白吃了这许多肉!”
小老虎奶声奶气的嗷了一声,一头扎进司信泓的胸口,细细的嗅起了他的味道。
“那一碗肉说起来有三两,再加上这一碗奶,它竟停都不停全都吃光了,只不知道是饿的狠了还是本来就是个大胃口。”蔺子桑将那碗碟全都收好,转头见司信泓已经抱着那只小老虎,便知道他对小老虎该是喜欢的紧,“小少爷,这小虎如今还小,天气也冷,怕也不能给它净身,在地上摸爬滚打的,总归是不干净,还是不要总抱着好。”
“不过就是一只小老虎,无碍,”司信泓笑道,“父亲给我的,自然就要经心的养着才是。”
他一边说,一边却将小老虎给重新放回了地上。
小老虎一得了自由,就立刻往回跑,四只短短的小爪子攀着桶沿,费力的想要往上爬。
蔺子桑和司信泓一起盯着它蠢笨的小背影看了一会儿,终是都笑起来。她上前将小老虎托起,重新放进了桶子里。
身后站着的司信泓,忽然开口道,“等会儿要往藏书阁去,你自个儿收拾一下,这只小虎我已经同早木说好,以后让他看着,再收拾出一间房子让它住着,往后往大了长,这一只小木桶定是不管事的,”
蔺子桑转回身,仔细的听着司信泓的吩咐。
“日后这小虎的三餐便由你看顾着,事事要经心些。”
无论是照顾着小虎还是照顾司信泓,在如今看来都不算是一件繁复的难事。只要是司信泓开口的,蔺子桑俱是一一点头应了,然后仔细的记在心头。
这回去藏书阁没有带上早木,蔺子桑揣着针线篮子紧紧的跟在司信泓的身后,两人照着上回的路到了藏书阁。卯时将过,天色很好。刘婆婆照例在藏书阁前头杵着,一睁眼看见他们也还是像上一回一般说是不该睡着。
她笑着同司信泓行了礼,又将视线转到有些束手束脚的蔺子桑身上。
“已经缝补好了,”蔺子桑见刘婆婆看着自己,连忙先屈膝行礼,然后将手上的篮子递到刘婆婆的面前,“刘婆婆你看看吧,要是有不对的地方你再同我说。”
那两件衣服破的地方不少,她花了不少时间才补的差不多,不仔细盯着看已经看不出来了。
刘婆婆虽然接过了针线篮子,可也没有将衣服拿出来查看的意思,她只道,“这些我本就不懂,哪里还看得出门道,既然你说已经补好了,那便是已经好了,”
司信泓开口为蔺子桑打了保票,“刘婆婆尽管安心,子桑姐姐的针线活是极好的。”
两人告别的刘婆婆,这一回却没有像上次一般往三楼去,而是径直去了二层。
“可将纸笔都带来了?”司信泓在书案前坐下,将旁边的一小块地方指给了蔺子桑,见她点头,又道,“你便在这里练字,”
蔺子桑磨好墨,将笔尖浸润在了墨汁里头,然后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踌躇的不知如何落笔。
司信泓原本在看书,见她这般,便又站了起来,将自己的手放在蔺子桑的手上,一寸一寸的将她的指尖挪到合适的位置。
“手腕要有力,笔这样握着,”
少女的手指十分柔软,司信泓触及一团绵软,似乎摸不到骨头一般。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他微微转头,便能看见蔺子桑垂着的眉眼落下一片细密阴影的眼睫以及她红润脸蛋上白净的一层淡淡的小绒毛。
又干净又纯粹,一眼就让人心软。
司信泓猛然收回了自己的手。
对此,蔺子桑并无所感,她认认真真的低着头,一笔一划的照着司信泓方才教给自己的动作书写着自己的名字。
蔺子桑,蔺子桑,蔺子桑。
外头的鸟雀跳上窗口,迎着渐渐升到天空中的日光,与几片新冒出的嫩叶落下的阴影缠绕在一处,均在时间里细细的流淌着。
“这处的景致倒是好,我还是第一回来呢,”
“这是将军府的花园,你要是从前来过倒是奇怪了呢。”
等蔺子桑的手腕写的酸痛,那字却也不见好看多少,依旧歪歪扭扭中透着一股子病气。她的心里微微有些泄气,这时候却听见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一股子透着轻松活络气息的女声。
听着不像是一个人。
司信泓显然也已经听见,不过他只是微微挪了挪手,又将书翻到了下一页。
将军府里的女眷并不多,蔺子桑隐约也知道,现下听见的声音显然并不是将军府里头的两位少夫人。她心里头的好奇细细密密的泛上心头,加之手腕酸痛便有些坐不住了。
她轻轻的放下自己手上的笔,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边。这边的窗口正对着一边的绛紫园,她居高临下的看过去,看见七八个华富少女三三两两的站在一块,正说话说的热闹。
她们正在说什么,蔺子桑听得并不真切,她略略偏转了视线就看见一边的石凳石椅上还坐着季念文与顾炎欢,她们也正和人说话,脸上的笑意温温,客气极了。
却不知这是什么场面了,蔺子桑须臾便往后退了一步,心里的疑惑不减,反而更多了些。
她重新回到书桌面前坐下,看着那整整好几张纸上写满的名字,微微的张嘴叹了一口气。
司信泓放下书,偏头看了她一眼,忽而笑了出来。他拿过一张纸仔细的看了看,“倒不是没有可说的地方,第一次练,总归是不能说好的,读书写字本就不是一天的功力,以后日子长,慢慢练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