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奴婢名为子桑,”
什么柔媚的姿态,故作娇顺德话语,这时候全都被蔺子桑抛去了天边。司元站的这样近,她听见他规律的呼吸,垂在身侧有力的手掌。蔺子桑觉得心间燃起一小撮火苗,一点点焦灼了她仅剩不多的冷静与谋算。
“下去吧,”司元却总是在她即将完全沉醉之时,冷淡的抽身开去。他不等蔺子桑反应,已经往主屋走去。
小虎绕着蔺子桑的腿跑了两圈,好奇的抬着头看她。蔺子桑的心头怦怦跳,她微微咬着牙,先是快步,而后干脆快跑了两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里。等关上房门,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虽然不过才几句话,可她已经高兴的快要站不住。司元与她的距离本就是云泥之别,她心里的那点念头只能先牢牢地藏住。然而这到底拦不住那点不可抑止的欢喜。
蔺子桑在房里来回的走了两圈,又在黑暗里坐了好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将蜡烛点上。她的视线扫到一边缝了一半的衣袍,她伸手将那衣服拿到手里,小心的捧在怀里,然后闭起眼睛,露出了舒缓的笑意。
深夜,已经拴好的房门不知怎么的从外头被打开了。门闩被推到一边,发出一声极其轻微的啪嗒脆响。蔺子桑睡得熟因而毫无知觉,她只穿着一件里衣,枕边还放着睡前握在手里的那件衣服。
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门外闪了进来,缓步无声的走到了她的床边,那人竟是司元。
月光斜斜的从窗纸里透进来,在床边落下一道浅浅的微光。司元就透过这道光线,仔细的审视起蔺子桑的脸庞来。不同于白天的每一次淡然而过,在这样的黑夜里,他的视线从蔺子桑闭着的眼角,滑落到她的鼻尖,然后落在她嫣红的唇角。
她的睡姿平稳,里衣也规整的穿好,只能隐约从边角看到一点点露出的红色肚兜。她的呼吸平稳,一起一伏说明她的深眠。
司元的视线最后停留在蔺子桑枕边的那件衣服上,然后他的唇边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和自己说的每一句话,刻意或者无意,司元都能清晰的分辨出来。她稚拙的讨好,并不让司元厌恶,甚至让他有了几分难得的耐心。但是无疑,他又更加心悦她无措又稚气的模样。就像是晚时厨房门口她自然的可爱反应。
还只是个小姑娘,尽管事事都算妥帖。
司元缓缓的伸出手,在蔺子桑的脸上轻轻碰了碰。柔软,温暖,与他微凉的指尖形成不小的反差。
心随意动,他弯下腰,将自己的嘴唇落在了蔺子桑的唇瓣上。
隔天。
“你瞧瞧你如今,像是个什么样子?成日往那些个地方跑,光不见着家,”顾炎欢前脚一离开将军府,老祖宗连养性居也呆不住,一路由丫头陪着自个儿就到了雅园里头。
雅园里头一片死寂,因着走了的女主人带走了一小半的服侍婆子和丫头,这会儿老祖宗来了,连个可心的照顾的人都不见。
司末前晚上在外头喝了酒,这会儿虽然日上三竿,可依旧睡得迷迷糊糊不见半点清醒的样子。这副样子此刻落入老祖宗眼里,不免让她更觉得窝火。八壹中文網
而面对老祖宗的指责,司末半点不往耳朵里头去,只翻个身嘟囔道,“母亲,我这个样子也不是第一天,你做什么来这里说我?”
老祖宗气急,指着司末对春分和冬至道,“给我把人拉起来!”
司末上身没有穿衣,光裸着趴在背面里头。春分和冬至虽然行事稳重,可到底是黄花闺女,哪里真能伸的出手去将司末从床上拖起来。
可老祖宗哪里有耐性,她一瞪眼,看着两个僵直不动的丫头,“你们两个耳朵掉了?没听见我说什么?”
春分和冬至又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一起往前走了小半步,伸手握住了司末的手臂。
司末眯着眼睛,反手一握就握住了春分的手臂,再随手往自己怀里一拉,春分便结结实实的落进了他的怀里。他行事十分不规矩,这会儿当着老祖宗的面,低头就在春分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春分登时吓傻了,连忙用力的推开司末,不可置信的往后退了两步靠着床帐站着,眼眶慢慢的红了起来。
这孩子一向放肆,老祖宗也不是不知道,可到了这会儿竟还是一副放荡不知悔改的模样,却是让她心头火气往上拱。她脸色发白,颤着指尖指着司末,“你这孩子,如今竟是半点不知自己的错处?”
“我错在哪儿了?母亲倒是告诉我,”司末慢慢悠悠的从床上做起,他喊来了一贯侍候他的丫头为自己着衣。
“目下我不过是多睡了一会儿,却是不知道这是犯了哪里的错处?”
老祖宗由春分扶着,慢慢走到了外间的软榻上坐下。须臾,司末从洗漱穿衣完毕,从内间走了出来。
“原先你对那妾侍那般亲热,又冷落了炎欢这本就是你的不对,那时我没有管教你,这会儿却不能不再管你,一会儿用了午膳,你自个儿去永信侯府将炎欢接回来,这事情便不再往后算,”老祖宗沉着脸,看着司末温润的脸庞,心间渐渐弥散上来的后悔不是一句话能够说的清楚的。
司末垂手站在哪里,听见老祖宗说这话,脸上立刻挂上了笑意,“我倒也没觉得炎欢哪里做的错了,一个妾侍么,她自然有权处置,这本也没有什么,不过我们夫妻两个过的好好的,她却不然闷声不响的回了府,现下还要让我去接,这却不算是个道理。”
“你这便是打定主意不准备听我的话了?”老祖宗随手抄起一旁放着的一只紫砂壶,猛地掷到了司末的脚边。
司末往后退了半步,脸也沉了下来,他盯着老祖宗,“母亲,炎欢她与我这夫妻做的如何,你不是不知道,面子上过去了便是相安无事,如今你却要我们亲热恩爱,哪里能有这样的事情?我这脾气是好是坏,八分都是由你那来的,却不能怪我。”
“你!”老祖宗的气的前胸起起伏伏,她怒视着司末,“你不听我的,那我也管不住你,只能让你大哥来管教你!”
她说这话,存着三分吓唬司末的意思,哪里知道司末油盐不进,这会儿竟然梗着脖子道,“母亲要同大哥说什么?大哥还能管我内院的事情不成,再说,炎欢走了,她是回去看她生了病的父亲,女儿尽孝道的事情,我哪里能够拦住?母亲难道要我做那不孝不义之徒?”
他打定了注意,任凭老祖宗又哄又吓得,愣是半点不退步。这事落进季念文的耳里未免又觉得有些好笑起来。司末的脾气存着六分稚气,又是个执拗的,自然是劝不住。她平日里虽然是做惯了为老祖宗出主意的乖儿媳,可这会儿却半点不想掺和进去。
人家母子之间的事情,做的好了落不着自己的半分好处,但凡有一丝一毫的差错那就全都是她的。这个道理,季念文早就看的透透。
“不再多睡一会儿?”司继在外室看了小半天的书,等察觉到落在自己肩头的那双柔嫩小手,这便笑着回头,入眼的是季念文素净的脸庞。
“睡不着,”季念文微微弯腰靠着他的后背,双手环住他的肩膀,唇瓣贴在他的颈侧,带着些撒娇的意思。
司继握住她的手,轻轻的放在自己手心里捏了捏,入手温凉。他皱了皱眉头,然后将她的一双手都放进了自己的掌心,一边轻柔的搓一边语带关切的责备,“怎么穿的这样少,万一染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子苓从外头端着点心茶水走进来,见他们夫妻两人亲昵,便在门口等了等,复尔才抬脚往里走。
“二少奶奶,今儿个邱大夫要来为您诊脉,一会儿用了午膳以后,您看可好?”子苓放下点心,垂目小声的问道。
季念文慢慢的洗了脸又漱了口,等涂完面脂与手脂,这才答道,“等我午睡歇了以后再让他来吧,”
“二少奶奶,今天午睡歇了以后,还有卫府的二姑娘要过来呢,这时间会不会冲撞了?”水萍闻言往前一步,缓声道。
季念文脸上露出恍然的神情,“我倒是将这个给忘了,那便罢了,让邱大夫一会儿便过来吧,”
子苓便应了声,小心的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才转身出去了。
季念文与司继两人,算是才子佳人。没成亲之前便已情定,如今季念文顺利的有了身孕,夫妻原本趋于平淡的感情倒是又热络起来。
“如今你怀有身孕,还要应付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幸苦你了。”司继怜惜的在季念文的脸颊上落下一个亲吻。
季念文的脸颊上因此露出些娇羞的红晕,她轻轻的推了司继一把,“大白天的,爷便这般没个正形。”
她知晓司继是个什么脾性,他最好读书人的清高,素来只喜欢与几位知己好友往来,而不耐烦的也正是这些割舍不去的人情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