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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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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元要是亡了,这将军府的荣华便一朝东去如流水,再也找不回来了。而封了爵位则大不相同,这一份荣耀可以通过血脉的传承一代代延续下去,只要大齐王朝还在的一日,司家人便有一日的贵名福禄。

司元接了圣旨,由着老祖宗欢欣了一会儿。等宗安得了空,这才同他说了两句客气话,“宗公公这一趟幸苦了,”

“哪里的话,侯爷实在客气了,”宗安浅浅的朝着司元躬了躬身,将礼数做的周到又妥帖,“秦阳侯保家卫国一片忠心赤忱,皇上心里都知晓,如今边关的战事终于歇了,北蛮元气大伤,怕是有些时日不敢再在边界侵扰了,这都是秦阳侯的功劳。”

司元拱手略作推辞,“宗公公谬赞了,”

管他们两个怎么客套往来,院子里其他人面面相觑均是一番喜色。老祖宗尤其,她由春分扶着顺了顺气,在一边站了好一会儿才全然缓过来。

不过她又不禁想起另外的事情来。

如今爵位有了,这算是了却了老祖宗心头的隐患。但却也同样将另外一件事情提到了她的心尖。

司元到现在还不曾有正妻,更别说有自个儿的嫡子了。封了爵位,再往皇帝面前递折子请封世子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可将军府里现下哪里来的嫡子,有的不过是住在云山院里那已经年纪不小了的庶子罢了。

司元一向说一不二,如今对这唯一的孩子也有几分疼宠,老祖宗生怕他一时兴起将这世子的位子给了司信泓。

不过这心思她暂且也只能放在心里头,不能摆在明面上说了。她对司信泓的不喜一向是不在司元面前隐瞒的,司元不像她其他的两个孩子,他表面上孝顺听话,可实则是最有自己一套行事原则的。倘若她的任何要求越过了司元能够接受的范围,司元并不会因为她是他的母亲而有让步。

老祖宗思来想去,总觉得司信泓这个庶子不能留了。

将军府打从今日开始不再叫做将军府了,而是改做了秦阳侯府。这个消息蔺子桑是迟了一些才知道的,她这会儿口不能言,也只能听着别人说话,一个问题都问不出来。

听到这个消息,她也只是睁大了眼睛,转过头去看司信泓,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求得一点准确的消息。

司信泓对她点了点头,“确实是这样,”

养了两天,蔺子桑今日才方初初露出点转好的意思,起码,能够下床了。

她听司信泓这么说,面上露出点若有所思的神色来,然后又低下头去拿着手上的干抹布轻轻擦拭着桌面。

她的伤是怎么来的,大抵因为如今口不能言而没人问及。司信泓每次看蔺子桑的时候虽然不免在那处青紫的伤口上多停留一会儿,可每每对上蔺子桑的眼神,他又总是别过脸去。

冬至站在边上,继续着刚才自己说了一半的话道,“我听人说,老祖宗那边已经动作起来了,”

她说到这里却又是顿了顿,故意停至蔺子桑和司信泓都转头过来看她,这才拖拖沓沓的道,“如今将军有了爵位,子嗣的事情自然就不能再拖着,娶了门当户对的正妻,生下嫡子再封世子是正经。”

冬至脸上带着笑,说出来的话也是极其温和,可话里头的意思却让蔺子桑皱起眉头。

她垂下手,转头瞧了司信泓一眼,见他果然也沉下了脸来。

冬至这番话本来就是因着老祖宗授意的故意试探,故而也格外仔细看了司信泓的脸色。见他不喜,心下却是有了底。也不接着说话,只浅笑着告了退,“这儿有子桑妹妹候着,想来也是用不上我了,倘若有旁的什么事情再叫我便是。”

她施施然的退出去,半点没将司信泓放在眼里头。

蔺子桑睡了两天,还没立刻想起冬至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般爪牙嚣张。她担忧的看了看司信泓,却见他脸色已经如常。

“怎么?”他见蔺子桑脸色透露出关心来,转过头来笑看她道,“子桑姐姐还怕我因为冬至的话真往心里去不成?”

蔺子桑点了点头,虽然无声,可眼睛里透出一点忧虑。

“就算冬至不提,老祖宗是个什么意思,打从我进府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变过,我庶子的身份摆在那里,这是改不了的,既然改不了,那又有什么好争的呢,”

更何况,司信泓了解司元的性子,他不愿意的,谁也逼迫不了他。

蔺子桑舒了一口气,她将手上的抹布收好,又拿起一边桌上方才冬至留下来的餐盘往外走去。

李厨娘靠在厨房的门边嗑瓜子,见她来了,立刻往自己怀里伸手掏了一把瓜子出来,“吃两颗?”

蔺子桑摇摇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嗓子。

李厨娘于是又将手给缩了回去,“这倒是可惜了,这瓜子是早上我新炒好的,那四个丫头问我要,我一个都没给呢,”

山香站的不远听了这话飞快的抬头看了李厨娘一眼。

蔺子桑将手上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放回了厨房里,原想先回主屋里候着,却一把被李厨娘给抓住了手腕,一把拉了进去。

她不明所以,身子往前倾去差点摔倒,倒吸了一口气,却让嗓子又抽疼起来。

李厨娘拉着踉跄的蔺子桑,也不等她站稳,她便一手带着掌风呼的将手扬到了她面前。

“他是这么掐你的?”她的虎口对准蔺子桑细白的脖颈,做出了和当日袭击她的男人一般的姿势。

蔺子桑先是一愣,然后从李厨娘的目光里找到了些探究。她尽量镇定,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厨娘这才慢慢的收回了手,然后自个儿瞧着自个儿的手掌看了一会儿,自言自语道,“那应该就没错了。”

她匆匆来,又匆匆走,没头没脑的将蔺子桑给撇在了原地。

赵嬷嬷每天来云山院一趟,可却不是时时都在,通常是从早上呆到晌午,约莫是每日吃点心的时候回去。不过这两天因为蔺子桑受了伤,她每天便多花了点时间在这里,以免有用得上人手的身后却找不到人。

冬至坐在自己房里,窗户开了一小半,恰恰对着院子中间的那点空余。她眼瞧着赵嬷嬷斜挎着一只小篮子,自大门处进来,又一路径直去了蔺子桑住的偏房里。

虽是站在门边,不过说话时候的笑貌形状却透出满满的亲近来。

都是些不成器的东西,倒是偏生都恰巧凑在一块了。冬至伸手将自个儿的窗户又往里带了两寸,挡去了赵嬷嬷回头看见她的脸的可能性。

赵嬷嬷原是妙景院出来的,从前跟着季念文,理应该是个十分活络的角色,可她这些天看来,赵嬷嬷却偏偏也是个老实过分的。自从来了云山院也不见回妙景院看看,竟是好似将原主人忘了个一干二净。这等老妇,想来怕是乐于这般清闲无争的生活罢。

山栀做完了早上的打扫活计,沿着廊下往丫头房走时,正好瞧见冬至房间里头的木窗子开了一道三寸左右宽的缝隙。她的脚步慢下来,等到了那窗口时恰恰停住,然后脆生生的叫了一声,“冬至姐姐,”

里头隔了两息才传来回音,“谁啊?”

“是我,山栀!”山栀一手扶上窗棱,紧着往前凑了凑,“我就是来问问冬至姐姐,有什么活要吩咐的吗?”

从前这话都是问到蔺子桑哪里,如今冬至在了,蔺子桑嗓子又出了毛病,这几人只能寻到冬至这里来。

冬至原嫌麻烦,可转念一想又立刻站了起来,只道,“你进来说吧。”

山栀闻言,先是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等着的人,然后冲她们递了几个眼神,这才独自推门进去了。

在冬至的印象里头,山字辈的几个丫头也都是些老实种,不仅由着上头说一不二不说,这么些日子了,每日要她们做些什么都还要做一样吩咐一样。

冬至有意要教教这几个丫头,因此摆了些威风出来。

“咱们院子里拢共有多少活?这些个屋子前后都没摆上多少家具,就是日日擦洗都费不了多少时候,你们这半日偷懒半日清闲,倒是得了一份好差事,”

山栀不敢回话,只将脑袋垂的低低的。

冬至手里握着手绢,细细的搅在手里,她透过半开着的房门也能瞧见外头等着的三个丫头,她是以抬高了点声音,“你们既然日日闲得无事可做,那就先将我屋里给打扫了,里里外外床底下都别给我漏了,”

四个丫头顿时都噤若寒蝉,不敢作声了。

等山栀脸颊绯红的从屋里退出来,她脸上不免就带了点抱怨,压低了声音道,“子桑姐姐还说冬至姐姐是个好的呢,不过是这点小事竟就发了这样的脾气,从前我们问子桑姐姐哪件事情她不是一样一样的同我们掰扯明白了?”

因司信泓每日早起时间偶有不定的,院子里的丫头都惯常先问问各项事情的早晚做法,这在蔺子桑那里已经养成了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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