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夫人见太后这么说,连忙笑了起来,“正是这样的,臣妾也觉得楚钰好极了,故而斗胆到太后这里想请您为小女指个婚,也算是金口玉言了。”
“人家楚钰可愿意这一桩婚事?”长福冷笑道,“你看中了人家,人家就非得娶你女儿?你要这样想,也成,自己上门合八字去,到这里让我母后一句话算是怎么的,就算人家不想娶,你也要强算上去了?”
“长福!”长福这般直来直往,让卫夫人脸色极不好看起来。太后不得已严声斥责,想要将她喝止住。
可长福却因为想起自己从前那桩婚事,心里的火气上涌,半点也不讲太后的话看在眼里。
“两个人成婚,讲究的可不仅仅是门当户对,人自个儿要成家的自己喜欢才是正经,这婚别说不能指,就算是指了,我也看不过去。”长福高声的说完了话,胸膛止不住的上下起伏,显然是气的有些狠了。
太后见了她这般模样,心里也有些发慌,她连忙让宫女端上热茶来,让长福顺顺气。
卫夫人的脸面虽然被长福刚才一番指责弄的通红,然而,她也不愿意白白走这一遭。兴许太后还会因为长福这般不知礼数而心生亏欠,将这事情顺顺当当的给办成了呢。这样的侥幸卫夫人还来不及想完,太后便将视线转过去,开口了。
“这事情,长福虽然说的过分了些,然而是对的,你倘若真的看中了楚钰,要紧的是去合个八字,看看两个孩子的生辰合不合,哀家这里怎么能随口就下了婚约呢?”
太后这番话让卫夫人心头一凉,脸上由红转白,身子却气的微微发抖。她站起来,脸上勉强的扯出一点笑容,“长福公主,太后,是臣妾欠缺考虑了,臣妾这便先回去瞧瞧,看看两个孩子自个儿的意思……”
太后点了点头,目送着卫夫人由她自个儿身边丫头扶着出去了。
“你今儿个,真是……”她看着一脸犹不服气的长福,开了口,却不知道怎么往下说。
长福扭过脸,看着太后道,“母亲觉得女儿说的不对?”她眼里含了泪水,“女儿的婚事还不够母亲后悔吗?女儿成天里恨不得一头撞在那柱子上磕死!”
太后闭了闭眼睛,“你又何苦说这样的话来让哀家再心伤呢。”
长福抿了抿唇,不再开口。
太后又道,“你今天过来,又是在你皇兄那里问了什么事情了?”
长福听到这句,抬起头来,道,“我昨日知道司将军要去伏霞县镇压灾民,这事情怎么能让他去?是个恶名不说,倘若出了事情,”
“长福,”太后伸手在自己的额角揉过,她无奈的打断了她,“哀家与你说了多少次,与司元有关系的事情你便不要再去管了,你到现在却还是半点都听不进去吗?”
“我怎么能不管?”长福猛然站起来,她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从前我心里只他一个的时候,你们偏偏让我嫁给王征信,我傻傻的嫁了,如今你们还让我将七情六欲全都压在心底不成?我心里只有将军一个,你们谁管过我。”
这孩子……到底是从小被养的娇了,如今半点不知事也不能怪别人。太后冷下心来,“你回去吧,司元这会儿恐怕已经出了城门了。”
长福眼眶里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提起裙子大步的跑了出去。
喜欢一个人很多时候是扑朔迷离的滋味。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他呢,大概是见了以后心怦怦跳,不见了又想念吧。而喜欢的滋味对于长福来说,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消磨到了如今,恐怕只剩下了四个字而已:求而不得。
京都城里今儿个不知怎么的,从早上起就一直有零零散散的农户出城,等到下午算起来得有十几二十辆车了。这奇异的景象还是从三四天前就开始的。
守城官兵见了也不多想。这个时节本就距离稻子收割不久,有些粮草买卖实属正常。
等到司元带着几个亲信随从出门,眼见到自己前头等着出门的一辆马车,还问了一边的官兵一句,“上头运的是粮草?”
官兵点头道,“是粮草,零零散散也不知道是哪家大户在做买卖,好些天数了。”
司元便不在言语,只策马快步往城外去了。
守城的官兵里谁都知道司元这一去是做什么的,多也叹惋,“这在疆场上拼杀出来的好名声,可要白白浪费在伏霞一个小县里咯。”
这话司元自是听不见,不过,就算听见了恐怕也不会在意。
他策马一路飞驰,一直到了主路边上的一座别院旁才停了下来。别院的门此时大开着,里头正有人不停的扛着粮草来来往往。
这些人是四天前起开始在别院里住的。
自从上次这院子里出了人命,寻常百姓见了这屋子都要绕道走。白天里除了早市以前和以后的一小段时间里,多数看不见几个人影。倘若那些人不是带着粮草,又是那面摊老板领着来的,蔺子桑多半也不会让人进来。
面摊老板也总算报了自己的大名,不过即便是他口中的大名,王五这个名字听着也与胡诌的无异。
二进的院子,蔺子桑让这些押运粮草的人住在里头的那排房子里,她带着小虎住在外头。
因为生人来往频繁,又常常被拘束在一间房间里,这两天小虎显得十分躁动不安,幸而又蔺子桑天天在屋里陪着它,不然指不定要惹出什么事情来。
来的人陆陆续续没有断过,一天大约有十余人,等到第三天晚上,那藏在后头小树林里的马车几乎都要掩盖不住。而原本两三个人一间房,也变成个七八个一起打地铺。
这些蔺子桑左右不去多管,她甚至连这些人的身份也不开口多问。他们行事说话声音很大,吃饭动作间也乒乓作响,并不像是她从秦家湾里出来以后惯常见到的那些人。不过这些人好歹都是规规矩矩的,多数时候因为顾忌着她一个姑娘家,甚至不往前院里多走动。
这些人的年纪也从十四五岁到三十几岁不等,只是会些拳脚功夫的汉子。
王五虽然不住在这里,可是每天会过来做两顿饭,早饭和晚饭,摆摊前一顿,回来后一顿。中午时候蔺子桑会多做两大锅菜,让他们就这早上王五做好的馒头吃。
都是糙人,对付着也不觉得委屈。
司元是在第四天的午时到答的。他那匹红棕色的马儿在门前打了个响鼻,屋里的小虎便立刻将头抬了起来。
司元带的随从不多,四个里头两个都是蔺子桑认识的,一个是阿文,一个是陈拓,另两个面色带着肃杀,绷着脸并不愿意多言语的模样。
“将军今天要住在这里?”蔺子桑瞧了瞧这么些人,有些为难起来,“只剩下一间空屋……要么,要么奴婢今天晚上与小虎在厨房里挤一挤……”
“这怎么成,”陈拓先开了口,“你到底是一个女儿家,我们几个大男人还比不过你能吃苦不成?”
蔺子桑温温的笑起来,“不是的,厨房里面又茅草,我铺一层被褥就可以了,厨房里的地方也足够大,半点不委屈人。”
不过是茅草堆罢了,她左右已经睡了那么些年数,还怕这一天两天不成。
司元这个时候开了口,“我们不住,今天半夜就走。”
蔺子桑讶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司元的视线显得有些冷淡,她便又低下了头去。
上回司元说的那句话,挂在蔺子桑心里下不去。她不能完全琢磨清楚司元话里头的意思,然而,她也明白抓住了这句话,这会是她的一个转机。
“那么,奴婢先去将那房间收拾收拾,半刻钟便成了,将军与诸位大人可以先去奴婢与小虎的房里稍稍坐一坐。”她脸上挂着笑意,看着全然就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小丫头罢了。
陈拓等她走后,用手肘拱了拱阿文,轻声问道,“子桑她真的就让两个人死在自己的眼前,晾了人一整晚啊?”
阿文面色镇定的点了点头,“说是这样,”
陈拓闻言,一拍手笑起来,“果然也不是个一般人,怪不得阿锦极喜欢她呢,阿锦的脾气,这可是难得极了。”
另两个跟在司元身边的是战场上便随着他一路拼杀过来的副将,一个叫刘勋,一个叫胡景逸,一位二十八,一位二十五,都是年轻有为的角色。
他们两个也知道这院子里养着小虎,可原本以为只是几个月大的虎娃娃,可等蔺子桑从那屋子里将小虎给半哄半骗的拉出来,他们才看清那赫然的一只大家伙。
这般大小,恐已经快一岁了吧。
竟然让这样的老虎与一个未及笄的少女住在一起,先是讶异,后又不免因此对蔺子桑有几分侧目。怎么看总归也不会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吧。
小虎这两天鼻端嗅到的全是陌生的气息,本就恼怒不堪,这会儿被蔺子桑哄骗着出了门,一抬眼就看到一群满身杀气的人,这更加让它感觉到了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