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外头被那么多持刀的官兵围拢了,引来不少百姓驻足围观。有些见地的一眼便看出事情的不对劲,三两句带动起民意,竟要联合起来往里头冲撞。
司元那是个什么人物?起码在这京都城里头,多少人将他当做半个神仙放在心里供着呢。
侍卫长没想到不仅里头司元一时之间难以对付,外头的人又给他惹了麻烦。卫兵没有得到诛杀的指令,并不敢对汹涌的人潮下手,人潮里头那些原本暗藏着兵器的司元这边的亲兵便也暂时按捺住动作,暂时看着事情后头的发展。
“多谢各位的信任,”司元越过侍卫长,一身正气的站在百姓面前,面对他们说的要将卫兵赶走,他道,“清者自清,他们要查,要搜,只管让他们去,若是有事,我这条命,没了也就没了。”
为了大齐征战四方,没有战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今天却要死在自己的家中,这如何让人不觉得悲凉?百姓们一时越发群情愤慨,鼓噪起来。
秦福根与宋寡妇给人从蔺府里揪出来时,还全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样的变故。
秦福根哑着嗓子说不出话,只能焦急的比划着。宋寡妇站在他身边,也是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周围守卫森严的卫兵。
百姓们站在外头,远远地给挡着看不清里头的动静,只能掂着脚跟一边看一边猜测着。
侍卫长将刀驾到了秦福根的脖颈上,他盯着司元与蔺子桑,问道,“将军,夫人,你们还是不知道怜妃的下落?”
“她一个宫妃,我们如何知道她的下落,”蔺子桑说着眼里落下泪来,模样凄苦。
司元握住她的手,像是低声劝了两句,然后抬起头来道,“这事情与将军府无关,待一会儿我入宫定要禀明皇上,让他还将军府一个清白。”
侍卫长心道,这便是皇帝让我过来的,他能还给你什么清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面色一凛,也不能从轻处置了。侍卫长道,“夫人,你可想好了,令尊的性命可就掌握在你的手里!”
面对秦福根与宋寡妇惊恐却口不能言的模样,蔺子桑掩去脸上的悲戚之色,绝然道,“没有做过的事情,无法承认!”
话音刚落,侍卫长的刀便落了下去,一刀将秦福根的脑袋连根砍下,咕噜噜的滚落在了地上。宋寡妇看见这场景,双目瞪的浑圆,吓得长大了嘴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蔺子桑眼眶里的泪水瞬间落下,她将头埋进司元的胸前,悲戚的抽泣着。
百姓们远远看见这场面,又是怕又是恨,一齐骂了起来。
侍卫长见蔺子桑与司元依旧嘴硬,便推断他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既然已经杀了一个,便不在意第二个。他瞬息之间又落下一刀,将哀叫着的宋寡妇也给砍死了。
蔺子桑眼里留着泪,心下却是一松,这两个人,也终于不用留着恶心自己了。
事情进行到这里,便已经难以收场。侍卫长正想照着皇帝的意思,将将军府上下的人也一块处置了,却不想外头忽然传来急报,中堂带兵进了内宫,他们要赶紧回去。
来报之人满身血污,已经是奄奄一息的垂死之状。
侍卫长认出他是太后身边的小太监,便知道这事情做不得假,他的心猛地向下一沉,下意识的看向了司元。可要向司元求助,他怎么也开不了口,才当着人的面砍了人的老丈人啊!
侍卫长却不想司元立刻上前一步,道,“还不快些进宫,孰轻孰重,你可分得清楚!?等我和你一块去,定要将叛军拿下!”
事情到了这里,从司元口中发生了转变,王启正成了叛军,已成了定局了。
侍卫长尽失威风,像个小兵似的在司元面前连连点头,又将自己的马让给他,一行人飞快的骑上马,往皇城的方向去了。
在场的百姓无一不扼腕叹息,流泪的也不在少数。众人纷纷均是感叹,自古以来臣子忠心,却抵不过皇帝多疑。如今司将军仁义至此,也是千古来要记上一笔的。
皇城之外,重兵重重。司元骑在马上,带着皇帝身边的百余亲兵,到了宫门之外。
他正要说话,却听见自己身后的侍卫长忽的一声高喊,道,“快将叛臣司元拿下!”说着不知从哪里凌空射来一箭,正中司元所骑着的马肚子上。
那马哀嚎一声,重重的倒了下去。
司元却半点不慌,他足尖一点,凌空而起,反身抽出自己腰间的剑,寒光闪过,那侍卫长的脑袋滚落在地上,还惊愕的张大了嘴巴,却是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那些皇帝身边的亲兵显然也已经归顺王启正,此时立刻上前将司元团团围住,已经动了杀意。
情势急转直下,正要生变之时,外围又响起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众人回头,看见一群平民打扮的人正手持刀剑往里面杀来,他们显然有着深厚的武功底子,碰上些小兵,夺人性命便像是割韭菜一般的轻巧。
原本骑在马上静静地看着司元受死的那些将领,这会儿也有些慌张起来,连忙指挥着士兵上前抵抗。却不想司元抬剑斩杀了自己面前的几个士兵以后,竟直直的向他们冲去。
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万古都是通顺的。
两个副将罢了,哪里能与司元相比。不过三五招的功夫,不待旁人来救,一前一后便都横在了地上。
这一下,外头两队的士兵便没了主心骨,更是无力抵抗,近千人竟对两百余人投了降。
司元一刻不停,带着人往内宫杀去。
内宫之中,王启正还不知外头变故,正与皇帝在御书房说话。
“陛下,您的皇位从始至终都是我帮您扶着的,这会儿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怎么能说是夺权呢?”
皇帝白着脸,坐在主位之上,双手不住的细密颤抖着,他知道此刻自己大势已去,更是后悔在这个时候让人诛杀了司元,只是一切都似乎难以挽回。他闭了闭眼睛,沉声问道,“朕只有一个请求,你要的是皇位,与其他人无关,能否留他们一条性命?”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着其他人?”王启正大笑起来,“你们一家子,可真都是些糊涂人!”
正说着,外头的门忽然被匆匆推入,一个侍卫在王启正的耳边低声的说了些什么。他的脸色霎时变了,道,“和我来说这些做什么,几千人挡不住两百多人?还不快去安排!”
皇帝听见这里,急忙问道,“外头怎么了?”
可是有人来救朕了?这句话他不敢问,心中却霎时生出了希冀。
王启正原本淡然全在掌握的神色消失不见踪影,他怎么也没想到司元能够凭空变出两百多个精兵来。这几个月里,他步步控制着皇帝压减司元的权利,到了今天原以为司元已经是个废子,却不想他一手反转,竟能闹到宫里来。
不知外头是何变故,皇帝却也一下没有了方才的求死之心。
王启正心慌起来,不想再等下去,便催促道,“你还不动手?”他说着将一把剑扔到皇帝面前。
刀剑碰撞的声音转眼已在窗外,皇帝颤抖着双手拿起手里的剑,却是将剑举在手上朝着王启正比着。他显然已经起了抗争之意。
王启正的脸上露出一抹冷笑,“给我杀了他!”
话音才落,一旁的侍卫猛然动作,一刀刺穿了皇帝的心脏,鲜血如注,缓缓地顺着剑身淌了下来。
几乎在同一时刻,司元一脚踢开了主殿的大门。
血泊之中,皇帝忍着剧痛,在一片红光之中看见这一幕,心绪骤然放松,司元来了,他总是会护着他妻儿周全的。皇帝现在已经来不及后悔自己看错人,信错人,最后一息后,他的世界永远失去了光亮。
司元在外头斩杀百余人,此时微微喘着粗气,身上鲜血无数,仿若是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这会儿直直的朝着王启正去了,让他忍不住往后退却,又让人上前为他挡住司元。
司元面上露出一丝漠然的笑意,他随手拿下自己腰间别着的那个脑袋,将他扔到王启正面前,王启正定睛一看,没想到竟是王征信的头颅。
他心中涌起一股悲戚与愤慨,指着司元,“为了这样一个皇帝做忠臣,难道你也糊涂至此?”
说到这里,外头又走进几个人,王启正也认识,分别是司元身边的几个副将,原本都该在漠北的人,也不知怎么会到了这里。
“谁说我是为了他,”司元抬脚将那两个侍卫踢到一边,慢慢走近了,与王启正面对面道,“与王大人一样,我为的,不过都是我自己。”
“如今这样,这皇宫干干净净的,不也是我想要的结果么?”
王启正面色轰然垮下,他这时候将前后的因果串联起来,才发现,一桩桩,一件件,每一个推动节点发生变化的事情,哪一件与司元无关?他只管当他万人爱戴的忠臣与守护神,可自己却是为人做尽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