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尘本就是风尘女子,她的死又刚好赶上了阎家二小姐的婚期,自然是不可能大办的。
阎霄叫人查了落尘在进入花馆之前身世,得知她是一个小地方知府的家的小姐,因清王朝覆灭,她父亲又得罪了权贵,被陷害后抄了满门,女眷皆充当官妓,随着王朝覆灭,官妓不存在后就落尘就自然而然的流落进了奉都城的花馆之中。
落尘原名虞婉。
她本应是天之骄女的命,却这般身坠泥潭,如花的年纪却又红颜薄命。
阎霄本想护她,却不曾想害了她。
她命人买了一块清净的地方,依山傍水,把落尘葬在了那里。
墓碑是她亲自篆刻的,用手中那把杀过人沾过血的匕首,亲自刻下:先室虞婉夫人之灵,并在墓碑右下角留:民国四年乙卯十月初三阎霄泣血纳石。
陈副官看着面前这墓碑,拧着眉劝说道:“少帅,您尚未娶妻,落尘姑娘她又……”
“那又如何,墓碑上留下的不过是一个名分,这是我唯一还能给她的!”阎霄冷声打断了陈副官的话,扔了手中的匕首,吩咐道:“去,把墓碑帮我立好!”
陈副官知道他们家少帅心情不好,也不敢就留,叫人抱着墓碑走出了院子。
旁人都以为,阎少帅爱落尘,尽管落尘还未过门,尽管她是个风尘女子,阎少帅还为其建墓刻碑,给她名分。
可旁人不知的是,阎霄把落尘视为救命恩人,视为这乱世之中的精神寄托,这个世界美好的东西越来越少,她以为护着落尘一辈子,便可证明,她有在这乱世中守护人的能力,她有给人带来幸福的能力。
既然落尘把她当做男人,至死都还是爱着她,那便将错就错,给她一个名分又何妨。
反正她以后也不会娶任何的女人。
翌日一早。
许是为了给落尘送行,天灰蒙蒙的下起了小雨。
阎霄站在墓碑前,看着面前崭新的墓碑,黄白相间的菊花被雨点一点一点的打湿,偏生火盆里的纸钱烧得旺盛。
阎霄穿了一身黑色长衫直挺挺的立在落尘的墓碑前,安静的没有任何话语。
陈副官给阎霄撑着伞,淋湿了自己半个肩膀,同样面色凝重的没有说话。
墓地之处,是郊外的一处山脚下,茂林修竹,浅弯阔湖。
竹林长得格外粗壮,细密的雨雾让竹叶上不断滚下硕大的水珠,从高出落下,落在地上堆积了很厚的腐叶上。
远处,墨行止立在竹林之后,手中没有撑伞,安静的立在那里看着立在墓碑之前的女人。
“查到是谁干的了吗?”阎霄冷冷的发声,问陈副官。
陈副官脸色凝重,蹙起眉头:“当初袭击我们的那几个人中,还有一个人活着,目前还没醒过来,封锁全城后,抓了不少可以人士,但……都没有审问出跟这件事情有关系的信息。”
奉都城已经封锁了两天。
陈副官以为,他们家少帅会发怒,没想到阎霄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直接去牢里。”
“是!”陈副官立即点头,跟着阎霄的步伐。
经过那片竹林的时候,路边只留下几个浅浅的脚印,阎霄并没有看到。
……
陈副官开车直接到了警察署的大牢门口。
此刻大牢里,已经是人满为患。
阎霄刚推门从车里下来,就被一辆黑色雪佛兰直接横冲过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阎霄从车窗里看过去,便看到封亦烆迅速打开车门,长腿落地,也没有撑伞,直接走到她面前来,对她道:“先不用去牢里,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答案。”
阎霄微微拧起了眉头,故意问:“封会长什么意思?”
封亦烆似乎不想跟她废话,直接又往前靠近一步,伸手夺了陈副官手里的雨伞,再一次道:“不是要查幕后指使之人,跟我走,我告诉你。”
阎霄当街被行刺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自然封亦烆也立即就得知了。
他听到的那一刻,极其愤怒的以为又是他老师找人做的,可命人查了查,京都城那边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他又怎么能忍受还有另外一波人觊觎阎霄的性命,几乎发动了他所有隐藏在奉都城的眼线,终于查到了蛛丝马迹。
阎霄抬头望着男人坚定的目光,犹豫了片刻之后,吩咐陈副官不用跟上来,便上了封亦烆的车。
车上,两人一直保持着默契的沉默。
阎霄甚至没有问封亦烆带她去哪里,直到车停在一个小巷的宅院门口。
宅院看上去有些破旧,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
她跟着封亦烆从车里下来,并问:“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回头看了她一眼,只淡淡的道:“你不是想查刺杀的案子,人就在里面,你可以自己去问。”
听到这里,阎霄就没有再问,跟着封亦烆进去了。
这宅院果然是个荒废的宅院,不过此刻破败的厅上,有三个人在。
其中两个应该是封亦烆的人,剩下的一个被绑在椅子上,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看样子应该是已经被虐过一遍了。
封亦烆示意阎霄:“问吧。”
阎霄看了看那男子,直接问:“两天前的刺杀,是不是你们干的?”
“是,是我们干的,只可惜只剩下我自己了。”男子直接承认,倒是出乎了阎霄的意外。
“为什么这么做?”阎霄沉声问。
男人低低的冷笑了一声,还是如实回答:“奉都阎家跟金陵张家联姻,强强联合,自然会危急很多人的利益,杀了阎小姐,这桩婚事不就成不了了。”
“危害了谁的利益?你是谁的人?”阎霄眼底渗着冷峭的寒意,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了拳头。
那男人却把目光挪在了封亦烆的身上,对他道:“你答应过我,会帮我救出我的妻女。”
封亦烆点头:“自然,我说过的话,从不食言,你的命也会给你留下。”
阎霄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子会这么爽快的回答她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