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霄脸色一变,果然快速的身后关上了房门,转身朝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走过去。
她压低了声音:“封亦烆,轮渡上你怎么跟我保证的,你再敢这么叫我试试?”
男人却仰头看着她,一脸真诚:“嗯,我叫你阿霄有什么不可以吗?难道……朋友之间,不能这么称呼?还是你心里有鬼,觉得我这样叫你,就代表我们之间有什么?”
“我没之间难道没什么吗?”
阎霄被这男人气得口不择言,等说出这句话,她才缓过神来,不自然的侧身,躲开男人的目光,忽然没了底气的辩解:“我是说……就算有什么,也要当做没什么!”
男人唇角浮动着笑意,声音也变得温雅起来:“身体怎么样?还难受吗?”
阎霄又猛地回头瞥了男人一眼,然后坐在沙发里:“不关你的事。”
封亦烆看着她:“都有力气跟我斗嘴了,看来肚子不难受了,不过脚还是要暖的。”
阎霄警觉的看着男人,冷声道:“不需要,我自己会暖,用不着你。”
“我是说……晚上睡觉之前记得泡泡脚,阿霄好像误会了什么。”封亦烆看了看阎霄,然后目光一转朝她身后的卧室门看过去。
昨晚的事情,虽然她是无意的,可毕竟发生了,阎霄现在想想,还是无端觉得怪异:“够了,没其他事的话,你可以回去了!”
封亦烆果然应声站起来,他来本也就是想问问她身体是不是还不舒服,白天一直人多没时间,现在好不容易能跟她单独相处一会儿,他还真的有些舍不得走。
于是走了两步,刚好停在阎霄身后的沙发前。
“阿霄。”他这么叫她。
一个人叫另一个人名字的时候,每个人都会条件反射的回应,比如现在的阎霄。
她就无意识的仰头去看男人……
刚抬起头,就看到头顶压下一片阴影,然后是男人放大版的一张俊脸,迅速的朝她贴过来。
阎霄几乎没什么反应的时间,只在双唇一凉的瞬间,清晰的意识到,这男人竟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吻了她。
轻轻的一吻,清冽的气息扫过她的双唇和脸颊,封亦烆在快速的吻住她双唇之后,就又快速的松开了,并往门口继续走了几步才回头,对坐在沙发上的女人道:“这一吻,就当是昨晚我收的暖脚费好了。”
“封亦烆!”阎霄用一双能杀死人的眸子盯着门口的男人,这三个字几乎是从后槽牙中吐出的。
男人却不以为意,还厚着脸皮朝她笑了笑:“阿霄,晚安。”
说完,封亦烆便转身在阎霄能杀人的目光中淡定的推门走了出去。
阎霄:“……”
过了十来秒,阎霄才把目光从紧闭的房门上收了回来,用手掌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双脚瞪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在心里不知道把封亦烆都捏死几百回了。
她对他好像大部分时候是无可奈何。
“啊……封亦烆……”她双手揉着自己一头短发,内心抓狂。
可是某一刻,她竟然想笑,心里也不知为何为溢出这种怪异的感觉,怎么总是按捺不住的想要唇角上扬?
阎霄觉得她自己大概是疯了。
一定是疯了……再或者被封亦烆这男人的皮相给摄住了,对,不就是长得好看点,她若真是男人,一定比他更英俊。
等平复了心情,阎霄脱掉身上厚重的军装,然后真的去浴室接了一盆热水好好泡脚。
等浑身都热腾腾的,她才有了睡意。
临睡之前,阎霄去洗手间换月事布,令她没想到的是,一点血都没了,白天时候她偷偷换过一次,似乎是昨夜流了一点,可今天怎么又没了?
大约是一路舟车劳顿太辛苦,阎霄这才对自己的身体重视起来,看来还真得好好照顾,不然月事都要耍脾气了。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以前行军打仗,她冷水里都游过,更何况现在这点小颠簸。
躺在床上,因为泡了脚又洗了澡,浑身上下格外舒畅,竟然没有受凉脚凉,她暖暖的躺在被窝里安心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阎霄刚起,张启铭就带人到了。
坐在邀月饭店一楼的大厅里,阎霄又看到张启铭,有些意外:“启铭兄,你这么早来,不是迎亲的吧?”
张启铭面上露有难色,对阎霄道:“少帅,实在是抱歉,我那个二弟,他昨夜又染了风寒,身体倒是没什么大碍,就是不能吹风,所以迎亲进城这一段,恐怕还得我代替,实在是对不住二小姐啊……”
阎霄一听,脸上露出很明显的不高兴,拧着眉不理解的道:“这张启淮也太不靠谱了吧?若不是我以前见过他一面,我还当你们张家没这个人呢!”
张启铭脸上一僵,尴尬的赔不是:“是啊,你说我这个二弟,他这真不是时候,等这婚事办完了,我一定带他去军队里历练几天,也不至于这三天两头一生病的!”
话虽然如此,人来都来了,又是他们张家的地盘,阎霄嘴上不愿意,最后还是让张启铭迎亲接走了阎听云。
因为这件事,阎霄一路上脸色都不悦。
封亦烆坐在车里,看着一路黑脸的女人,劝慰道:“二小姐都没说什么,你生什么气?”
阎霄叹了一声:“也对,这男人是我二姐自己选的,找个病秧子,看她以后日子还怎么过,万一哪天……呸!”
她说了一半,觉得晦气,只好收住不说。
“偶尔生病而已,我倒是觉得这位张启淮在张家应该地位不低,他能不顾张家人反对一定要迎娶你阎家的女儿,又让自己的贵为一方统帅的哥哥替他忙前忙后……张大帅应该对他很是宠爱才对。”封亦烆虽然对张家这位二公子了解不多,可张启铭他还是多少知道些,在沙场上,那也是行军打仗的硬汉,用兵果决,能这么疼爱这位二弟,看来这个张启淮在他们张家一定很受宠爱才对。
阎霄对这一点倒是不否认,冷嗤一声:“哼,废话,不是被惯坏了,能敢跑到我江北的地界上去撒野,不知天高地厚!”
封亦烆上任富江商会会长的晚宴上,暗地里搞鬼杀人的可不就是他张启淮。
“这个时代,有野心是好事,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阿霄的理想也是种野心。”封亦烆见惯了为达目的不则手段的人,张启淮这种对他而言不过是小儿科。
“他是什么人不重要,只要对我二姐好就够了!”阎霄冷冷的道。
封亦烆没再说话,其实这场婚事,即便有真爱,可一旦掺杂了政治因素,其结果就未可知了,而且他老师除了忌惮江北的阎家,剩下就是金陵张家。
他们联合看似是好,更有可能加速了大总统的恐慌感,会对他们提前动手。
车队进入金陵城,路旁百姓夹道观看,人头攒动。
更是有人议论纷纷。
“咱们大帅娶儿媳妇就是体面,你看看这车呦,我可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洋汽车呢!”
“是啊!我猜咱们张少爷娶媳妇,那肯定是一顶一的漂亮!”
“可不是,听说是江北阎大帅的女儿呢,看来以后啊,咱们就不用担心打仗了!”
“你瞧,那车里的不就是张少爷,长得多英俊!”
“是啊,张少爷也太低调了,迎亲都不露面的!”
……
外面议论纷纷,都只当张启铭就是迎亲的新郎,谁也没想过阎听云给来嫁给张启铭的弟弟张启淮的。
阎霄更是没听到这些议论。
迎亲队伍一路穿过金陵城的大街,直接朝城中最巍峨的建筑,江浙督军府。
巍峨的总统府大门是典型的西式建筑,门口的罗马柱威严挺拔,大门口张灯结彩,垂落打鼓,门口正中央站有一人,是张启淮。
阎霄隔着汽车,总算是看到了张启淮,老远看着他,总觉得脸色过于苍白,整个人看着明显是强打精神,也比第一次见他消瘦了许多。
想是因跟家里闹婚事,才折腾是这幅模样的。
车就停在了督军府门口,阎霄推开门要下车,却忽然被从另外一辆车下来的张启铭给拦了下来,身后来跟了一个穿长衫的老者,留着花白的胡须,身形硬朗,颇有几分仙风道骨。
“少帅!”张启铭一开口,脸上就表现得十分过意不去,对阎霄也就更加恭敬了:“我……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阎霄蹙眉,在这种节骨眼上,又有什么事?
“启铭兄,你说。”她压着胸口的脾气。
“前几日,我爹请人二小姐算了一卦,说是二小姐今日举行婚礼,兄弟不宜观礼,恐有不祥,且咱们又是当兵之人,身上煞气更重,怕是对新人更加不妙,所以……”
“所以什么?”阎霄一腔怒火,马上就要冲到天灵盖上去,却被封亦烆按住了肩头。
张启铭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自然还是要继续说下去:“少帅不宜观礼,等稍后礼成后,我立刻亲自去跟少帅敬酒赔罪,现在请少帅去偏厅客房休息一两个小时,可以吗?”
“张启铭,你耍我呢?”阎霄才不管有没有被封亦烆按着,怒过一下上来,声音无端也就高了。
“不是,少帅,咱们都是为了新人好,礼成后我肯定亲自去请你,给你赔不是……”张启铭心里头有些忐忑。
阎霄从车里下来,伸手揪起张启铭的衣襟,脸上冷郁:“张启铭,你那宝贝兄弟一路不来迎亲就算了,我爹跟三姨娘也没来,二姐就剩我一个亲人,你不让我观礼,这就是你张家的规矩?”
站在张启铭身边的老者道:“少帅,您跟二小姐是同一个生肖,生辰又有些相克,强行观礼着实对新人不好,还请三思啊……”
“张启铭,你……”
“阿霄,阿霄,怎么了?”
阎听云坐在前头的汽车里,一早就听到车外有人在争吵,她头上盖着绣花红盖头,看不见人,叫人打开车窗一听果然是阎霄的声音,就着急的叫她。
阎霄松开张启铭的衣襟,黑着脸朝阎听云走过去:“二姐,张启淮那小子一路不来迎亲就算了,你结婚说我跟你犯冲,不让我去观礼,这婚咱们不结了,我带你回家去!”
阎听云却反手拉住了阎霄,好脾气的道:“阿霄,刚才你们在外面说的我都听到了,张大公子说的也都有道理,他今早也跟我说过了,启淮这几日身体不好,你就别气了,我自己也可以的!”
“二姐,哪有结婚,一个娘家人都不在现场的,我是担心你受欺负!”阎霄拧着眉。
张家这明显是玩笑面虎,仗着他们自己的地界,任意妄为。
“人家有理有据的都说了,你就别为难张大公子了,再说,你回避观礼也是为了我好,等一结束你再过来就是了!”阎听云细声细气的劝说阎霄。
阎霄这才勉勉强强的点头,脸上仍没好脾气,回头看了张启铭一眼,语调不善:“张大公子,找人领路吧!”
张启铭猛松一口气,立即叫手下的人去领路。
封亦烆怕阎霄一个人不安全,也立即下车跟着阎霄一起过去。
陈副官同样有这种担忧,毕竟他们家少帅是江北阎家的唯一继承人,他也跟着阎霄一同去了。
吉时已经快到了,一直站在远处的张启淮这才被人搀扶着朝阎听云的婚车走过来去迎接……
阎霄去了督军府的偏厅休息,客厅里还能听到一墙之隔的前厅锣鼓喧天热闹非凡,这边却是冷冷清清。
阎霄抬眼看了看跟过来的陈副官,蹙眉道:“陈东燃,你跟过来干什么,我不在,你去替我观礼去,结束后给我讲讲!”
陈副官站在她身边,有些担忧:“少帅,我是怕你在这……”
“我没事,这里没人敢把我怎么样!”阎霄打断他,并催促道:“前厅不知道什么情况,我们不能没有一个人过去,你替我过去!”
封亦烆看陈副官还有些举棋不定,温声道:“陈副官放心,我在这陪着少帅,你跟乔一一起过去吧!”
阎霄默默看了封亦烆一眼,抿唇没说什么,她也没让他在这里陪她。
陈副官这才放心,对封亦烆点头道:“那封会长你也小心!”
乔一也很想去观礼,毕竟难得见这么场面盛大的婚礼,他想见见世面,于是很乐意就跟着陈副官往前厅去了。
两个人走后,客厅就剩下阎霄跟封亦烆两个人,她抬眼看着坐在她身侧的男人:“你怎么不去?”
“我来的目的本就不是为了观礼。”封亦烆淡淡的道,在这督军府里他说话很显然严谨了很多。
“跟着我,不怕有危险?”阎霄微微挑起眉梢,她是江北的少帅,在没有这场婚事之前,她就是金陵的敌人无疑,进来这里,那肯定就是送人头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