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霄手指蜷了蜷,把手中的被子放在桌上:“我没有让你杀他,就算你杀了他,我也不会感激你。”
封亦烆却看着她问:“阿霄,你是不是参加了革命,林宗简的命在你眼里根本微不足道,你们想要的是大总统的命,换句话说,你们想推翻的是这个政府?”
她再一次把目光躲开,从椅子上站起来,“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阎霄说完,准备转身离开。
“阿霄!”
封亦烆先一步拽住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拉将把圈在了怀中,紧紧的抱住了她。
阎霄双手推了推,并没有推开男人,越挣扎反而被抱得越紧。
“阿霄,你有没有想过欢欢?”
男人的声音在她肩头响起,阎霄一下就安静了。
“你做什么我不管,但是阿霄,我只希望你跟孩子平平安安,这个世道虽是乱世,可我现在还有能力保护你跟孩子的安危,如果方北鹏死了,京都城必然大乱。”封亦烆低低沉沉的道。
“我如果遭遇了什么,欢欢自然会有人照顾。”她淡淡的回,表面波澜不惊,但其实手掌已经捏成了拳头。
“墨行止吗?”
封亦烆垂眸看着她的半张侧脸,声音更沉,还带着不悦的冷调:“他就那么值得你信任,欢欢是我们的孩子,你从来没有想过信任我吗?”
阎霄忽然抬头:“你配吗?”
你配吗?这三个字如三枚利锥戳入男人的心口,叫他沉默。
阎霄看着他变幻的表情,心头也紧了一下,好像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伸手推了推他,想要离开。
他黑色眸中翻滚着浓稠的墨色:“阎霄,我承认当年是我疏忽大意能力不足,但自我们成婚的那一刻,我从未想过对你,对你们阎家做什么不利的事情,这些年你到底是在惩罚我,还是在惩罚你自己,嗯?”
最后一个音符,几乎是男人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阎霄身躯震了震,她不能原谅的,到底是她自己还是封亦烆?
连她自己都没有想过。
“封亦烆,我们现在讨论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的家人已经死了,林宗简也死了,所有的事情不能再重来,没有意义了。”她冷冷的道。
“好,过去的事不提,你呢?有没有想过重新跟我在一起,让欢欢认我这个父亲?他有权利知道。”封亦烆黑白分明的眼底逐渐侵染了血丝。
阎霄叹了一声,垂了垂眼睑:“封亦烆,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些,放开我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
两人对峙良久,最后男人妥协,还是松开了她。
阎霄回去后,想了想,她忽然意识到,也许她始终不能释怀不能原谅的人,是她自己。
如果当初她没有嫁给封亦烆,如果她能再把江北的防范做的严密一些,如果……
总之,也许他们一家人还在,她还在江北,其乐融融。
可是革命又告诉她,军阀割据不可能长久,总有一天国家会变成真正的民主共和……
……
自那天后,封亦烆再没提过这些话,只是每天早起比她还准时来叫欢欢吃早饭,然后带着他去学堂,下午及时接欢欢回来。
每次回来,必然给他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阎霄知道他的心思,不过是想跟欢欢培养点感情,然后让欢欢记住他,可她很清楚,小孩子的情感本就不长久,很多事情时间一长总会忘记的。
两天后,她又去了之前跟组织上的人碰头的茶馆。
同样的二楼窗前,这次跟她碰面的人是组织上的联络员虹姐。
“小月同志,你给的那些资料都是准确的么?”虹姐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跟阎霄一样,穿着漂亮的旗袍,打扮得体,两个人看上去更像是密友聊天相会。
“地图确定,兵力布防图……我不确定。”阎霄道:“总统府我去过一次,基本跟地图吻合,布防图也是封亦烆给我的,具体部署如何,我不清楚。”
虹姐想了想,还是道:“小月通知,现在上海沦陷,东山省被日本人渗透明显,上级有线人说方北鹏想重新称皇,举行登基大典,这简直荒谬,所以我们大家决定,不再等机会,立即策划暗杀计划,杀了方北鹏,推翻伪政府!”
阎霄顿了顿,然后坚定的点头:“好的,组织有任何需要,我都愿意帮助,虹姐,你看我能做什么?”
虹姐却看着她,郑重的问:“于小月同志,一旦参与这个计划,你可能……会有生命危险,请你仔细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