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平前进一步,怎生便后退一步,他的步子大,她的步子小,两人之间很快又拉近了距离。
蓝莹见状急忙往前走了两步,却被路平猛然扫过来的眼光吓住了步子。
怎生倒不是怕他,只是不喜欢他这种侵略。
怀孕之后的雌性不喜欢异性的靠近,乃是动物世界的一种保护幼崽的天性。甚至有的雌性会在幼崽长大的这段期间都不再发情。
人跟动物有区别,可在这一方面的区别并不很大。
怎生这个小母亲,一心的想在自己孩子面前树立一种父母恩爱彼此忠贞不屈的形象,因此对于其他异性,不自觉的就将之看成了敌对一方。
换言之,她就是想叫肚子里的仔子知道他娘是个立场坚定不受外物诱惑的品性高洁之人(大家不要笑嘛)……
路平终于停在两步远的地方,这个距离虽然依然很近,但对怎生来说也够了,她大声叫一下,寿安宫的人都能听到。
但是路平竟然抬头往天上看,看飞机么?
路平只是确认没有外人,譬如杜九娘之流。
拜杜九娘跟卫三十所赐,现在龙虎卫的人都知道他想求娶永宁郡主的事了。
路平虽然不畏惧他们说,但是他也不希望自己跟永宁郡主说话的事被同僚们发现。
男子求欢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要说些平常是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的话……
“郡主,”路平定了定神开口。
怎生则一脸防备的看着他,眼睛清澈干净,像日光下的湖水,只是没有情愫,也没有迷离。
路平的舌尖在嘴里转了一圈,想了半天还是直言,“我仰慕郡主多时……”
这些都是没用的,她还仰慕丹尼斯里奇呢。
“世子有话直说。”她抿了唇轻声开口。
路平陡然生了一种挫败感,一般二般的小姑娘们在听到有男子表白的时候不是应该羞臊满脸通红的么?
不过既然郡主喜欢直来直去,那他更高兴,“我想求娶郡主为妻。”
“这不可能。”怎生几乎没有迟疑。
路平的脸色一下子难看了下去,永宁郡主的出身并非没有被人诟病的地方,只是他喜欢她这个人,所以才不去计较,否则即便她是郡主,也做不来戚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看的出他在勉强压抑着怒火,怎生不待他继续说出什么话,便直言道,“在认识世子以前,我便有了心爱之人。”
路平脸红,这也太不矜持了。
“我喜欢的人从家世到本事不如路世子良多,可我自认也不是那种好到能堪配天底下所以好男儿的女子……
譬如吃饭,饿的时候正好吃了一个包子饱了,便是再来一盘红烧肉,虽然色香味俱佳,也是吃不下的。”
她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个比喻。
瞬间觉得自己文学造诣水平有了大幅度提升。
“郡主!”王嬷嬷高声叫道。
“我在这儿!”怎生立即笑着应道,然后提着裙子快步朝王嬷嬷走去。
王嬷嬷见惯了宫妃们怀孕小心翼翼的样子,连忙道,“您慢点儿。”
怎生背对着路平,摸出帕子擦了擦汗,劫后余生的说道,“您老可算是来了。”
王嬷嬷笑的胸都颤抖,“老奴看着呢。”
“看着您还不赶紧的搭救我!”怎生不敢高声,却将浑身的重量都靠在她身上作为惩罚。
“这不太后娘娘觉得路世子也算年少有为么……”王嬷嬷笑着扔出一颗炸弹。
当然太后的话可比路平的话更令怎生惊悚。
“不,不是吧?”她的眼睛快瞪得像荔枝一样圆了。
王嬷嬷被她那一个音三个颤儿的小模样逗得进了寿安宫还没缓过劲来。
好在进了正殿这才停住。
怎生根本没注意她话里的话,说路平“也”算年少有为,也就是说,太后还观察了其他人。
黎王总有本事将太后逗笑,母子关系虽然不似寻常百姓家的母子关系那样亲密,可比起皇帝跟太后的关系是好上太多了。
怎生一眼就看到了黎王面前摆着的她剪下来孝敬太后的葡萄,且已经被吃了不少,单留了几个青色的还在葡萄杆上。
她的心情就不好了起来。
类似嫉妒、讨厌等等之类的情绪充溢在她的胸中。
她的脸便板了起来。
宋太后笑着冲她招手。
她这次没有推辞,而是直接坐到了太后身边,且亲密的挨着宋太后,分明是一种向黎王示威的架势。
一个家庭之中孩子们多了,往往也是吃父母醋的,怎生的这种心情,宋太后察觉之后觉得甚爽。
黎王不是个笨蛋,很快就反应过来,不过他没有计较,反而十分温和的说道,“妹妹在宫里闷不闷?我的园子里头也有几株好花树,不若出去玩一玩?”
怎生摇了摇头,伸手去拿宋太后身前的葡萄,被宋太后轻拍了下手,“在外头吃了不少了吧?!”
“没呢。”到底让她拽了一小串下来。
这一番亲昵看着黎王眼里着实的刺眼,就跟他是后娘养的一般。
偏宋太后跟怎生都不以为意,就跟故意秀恩爱一样。
到了出宫的时候,黎王跟路平双双脸色都不是很好。
没两日,聂墨就捎了信进来。
上来就质问,“我是包子?路平是红烧肉?”
怎生嘻嘻的笑了一场,提笔回信,“那只是个比喻,反过来也成立么,再说,二爷,咱们当初不是说好的要以德服人么?”
聂墨含了一口茶打开信就被她这句以德服人给雷翻了,好么,到现在还没忘记调戏他,闺房之中难不成也要以德服人?
这么久他也发现了,她给他写字,特别喜欢将字写得圆圆的,就跟团子一样,一个个的透着顽皮跟滑头。
虽然她只写了几行字,可他翻来覆去的看,一直到了晚上吃完饭沐浴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拿着,仿佛能透过纸张看到垂头写字的她的样子。
柔软的似面团子般的身子,纤细嫩滑的腰肢,还有被小衣兜住的软团儿……
他本来是泡在冷水里头的,这一想,差别没把这冷水煮开了。
过了两刻钟,他把守在外头的小厮喊了进来,吩咐再抬一桶温水过来。
小厮只以为二爷是想冷热水交替,很快的就抬了过来。
聂墨等没人了,直接站起来抬腿进了另一个浴桶。
聂墨躺在床上手上还拿着怎生的信,若是放在两年前,他几乎很难想象自己也有这种傻气四溢的时候。
不过现在么,这种感觉其实还不坏。
就是时不时冒出来的老鼠屎烦人。
黎王针对聂家也就罢了,可若是戚国公也被他拉拢了过去就不好了,想到这里,他一下子翻身下床喊“聂江”。
来的是聂湖,聂墨这才怏怏的想起来聂江也成亲了,还没有孩子,他媳妇儿是老夫人身边原来伺候的大丫头,挺有点体面,见聂江夜里还要伺候在荔园,便对了老夫人说了几句,结果聂江晚上就回家“安抚”老婆去了。
这可真是……
憋屈。
他这里亲事还八字没一撇呢,这秀恩爱的都杀到眼前了。
聂湖见聂墨一脸杀气,吓了一大跳。
“二爷,您有什么事?”大晚上的不睡觉。
聂墨深吸一口气,“明天早上卯初你把聂江叫来,我有事要问他。”
翌日聂江匆忙赶来,聂墨一见他就开口问道,“神医可到了?给容郡王夫妇看过了吗?”
“昨儿到的,说是途中疲累至极,把不了脉,要修整一日。”
聂墨点点头,“那今日能把脉了吧?”
“应是没有问题的。”
“嗯,我脱不开身,你去容郡王府守着。神医把完脉将他悄悄的请咱们府里来,他年纪大了,也不用避讳,正好给府里的女眷们都瞧瞧。”主要是太夫人的身体,聂墨当然是希望她老人家长命百岁,当然还有那点儿隐秘的想头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说的,毕竟还是要以德服人么。
生娃这种事,属于没法预测的概率事件。
有成婚数年都没有怀上的(聂墨不承认自己有点小羡慕),当然也有还没成亲呢,就已经怀上的,这属于高兴早了,不过对于聂墨来说,也算是占住了地方,就算宋太后死活看不上他,也不至于就立时将怎生打发给哪个青年才俊。
亲爹当然是喜当爹,可这要是媳妇肚子里头的孩子不是自己的,就算是路平,估计,哼,他同意,戚国公能同意?
只是太后不放话,聂墨还真不敢到处乱说怎生肚子里有了自己的孩子。
实在是宋太后的世界观已经非人类可以琢磨,那万一她要是跟聂墨置气,说不准还真能把怎生肚子里头的孩子给搞掉。
容郡王妃要是能成功有孕,既能转移宋太后一部分注意力,也能给黎王一个迎头痛击,毕竟黎王到现在还没有正妃呢。
“黎王若是在容郡王妃怀孕后立即成亲呢?”聂江不解。
“那就落了下乘。大家都不是傻子,他从前不着急成亲,这眼瞅着陛下有孙子了开始着急,不就是怕他的皇太弟的位子坐的不牢固么。”聂墨幽幽道。
聂江受教,然后退下去容郡王府。
神医到了傍晚才被请进聂府。
因为是长者,荔园又没有女眷,聂江便自己做主将他老人家安排在了荔园前院。
老头儿精神矍铄,一点也看不出在马车里头颠簸了十来日的疲惫,一进荔园便看到那绿油油的葡萄架,张嘴就来,“暴殄天物!这都熟透了还不赶快吃,等着掉地上坏掉么!”
聂江等几个小厮的神情都古怪极了,可没人敢反驳神医的话,因为不许摘葡萄这种类神经病的命令是他们主子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