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郡王爷对于毒害王妃之人,可有头绪?”待双方坐定,聂墨便直言相询起来。
容郡王点点头,“郡王妃嫁过来之后,宫里派了一个嬷嬷过来伺候,昔日郡王妃有了身孕,因为月份尚浅,统共就只有我们三人知晓……”
郡王妃接过话,点头道,“当日她得知我有了身孕,脸色神情竟是惊异莫名,不似欢喜,且还劝我不要大张旗鼓,我信以为真,结果没过了几日就小产了,打那之后身子弱了下来,再无身孕。”
聂墨不禁叹息,“那嬷嬷劝王妃不要张扬,定是因为她的主子不许王妃有孕,王妃却偏偏有了身孕,她唯恐被她主子知晓受到惩罚,所以才悄悄害了王妃啊!”
屋中三人都明白的道理,说出来不过是平添了更多的伤痛,可这伤疤不揭开,里头的烂肉不挖出来,容郡王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
窗外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这样的雨夜,这样的真相,使得郡王妃一直强撑着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低声的抽泣起来。
容郡王则压下低落的情绪,强打起精神,安抚的抓着郡王妃的手道,“你放心,我总有一日要亲自手刃仇人,为我们苦命的孩儿报仇。”
聂墨也站起身,径直对了郡王妃行礼道,“还请王妃娘娘节哀,现在还不是悲戚的时候。不止是未曾出世的小世子受害,这天底下的黎民百姓也盼着仁德之主,若是天下落入贼人之手,臣不敢想象,届时将有多少人蒙难,郡王妃要报仇更谈何容易?”
一句话将郡王妃说的恨意深沉,倒是止住了哭泣,恨声道,“璟允你说的对,我若是不能报仇,枉为人母。”
容郡王便问,“得知真相,我跟郡王妃只顾了伤心,璟允你可有什么主意没有?”
聂墨自然是有主意的。
最好的主意莫过于借腹生子,只要孩子是容郡王的,管他哪个肚子里头爬出来,都是皇家血脉,都是皇帝陛下的亲孙子,这就是争位的筹码。
试想一下,皇太弟跟皇太孙相比,自然是皇太孙更亲近。
但这种主意,现在来说是捷径,可也直接得罪了郡王妃,就算现在为了报仇可以不追究,但是将来呢,一旦容郡王荣登大宝,郡王妃必定是六宫之主,到时候就该秋后算账了。
聂墨想到这一点,便轻轻的摇头,“臣也没料到真相如此残酷,简直超出了臣之想象,一时之间全无主意。”
他说完这句,屋里又安静了下来。
容郡王不说话,聂墨也不肯多说一句。
过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郡王妃才开口,“王爷别怪,我这里倒有个主意。”
容郡王浑然不觉,只轻声道,“你我夫妻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有什么怪不怪的。”
“事关子嗣,若是按照王爷爵位品性,正该找一些家世良好品貌端正大方的女子做王爷侧妃,可这样一来,不过是凭白多了几个受害人,因此妾身想,”
说到这她看了一眼聂墨之后方才继续,“就劳烦璟允帮着寻几个身家清白且好生养的良家女子……”
容郡王刚要开口,郡王妃轻轻摇头,“王爷,妾身的身子妾身清楚极了,就算经了神医调养,也不一定就能立即受孕,且余毒不清的话,受害的还是孩子,不若就对外称是妾身怀孕,然后借腹生子,将来孩子生下来抱到我眼前养也是一样,妾身只要这孩子健健康康的,莫受他父母所受的这番苦难……”
一番话说的两个男人潸然泪下。
聂墨虽然铁石心肠的很,但是想一想怎生,也能挤出几滴因离别两地而悲伤的眼泪。
只是不管心境如何,事情还是要定下的,聂墨也只是劝慰了容郡王一句,“生恩大不过养恩,臣定会找两个品性端正的人,届时还请郡王妃看过,臣见识少,也不定就不会被糊弄过去”云云。
郡王妃对外称有孕,自然会将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到那时,她的处境其实更加艰难。
聂墨临走忍不住多管闲事说了一句,“王妃,那个嬷嬷还是要处置了才好。”
也亏得容郡王能忍,若是他的怎生眼前有这么条毒蛇,他就算亲自上阵也得剁碎了她不可。
聂墨走了,容郡王夫妇小心的通过密道回了卧室,郡王妃悄声问,“王爷别怪我妇人之心,璟允他明知咱们胜算不大却还一心的帮助我们……”
容郡王点头,“咱们经历了这么多事,若是还不知道三思才不对,你能这样想很好,以后遇到人,不管他是好意歹意,咱们都要想明白了。天下熙熙皆为利往,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璟允的事我也是近来才想明白的,一则他跟黎王已经势同水火,二来,他是家中嫡子不假,却是次子,如若将来黎王登基,聂府若想保住百年基业,说不定就会舍弃了他以求合族安稳。”也就说聂府说不定会主动废了这个儿子,断臂求生。
这番剖白可谓鲜血淋漓,郡王妃忍不住颤抖了一下,容郡王揽住她道,“你别怕,我也不怕,拼一把起码还有几分胜算,若是任由人害我们,咱们不光对不住孩子,也对不住生养我们一场的父母啊!”他的父皇也就罢了,可郡王妃的娘家父母对他们二人还是极好的。
“那聂阁老会帮助咱们么?”
容郡王摇了摇头,“即便会,也只是私底下,他是不会在明面上支持咱们的,否则一旦被父皇发现,不用黎王叔出面,父皇就能……”
郡王妃又要打寒颤了。
这一盘烂棋,下起来真的是太艰难太艰难了。
替聂墨考虑考虑,无端又添了三分愁绪。
容郡王道,“现在要紧的不是璟允的处境,而是你一定要遵从医嘱养好身子……
你放心,明日我就进宫回了皇祖母,她老人家虽然不问事,但是我一旦求过去,定会给我一个说法的……
别人的孩儿又怎么能承袭你的聪慧呢……”
委婉的表示即便他同别的女人生了孩子,那孩子也不会讨他欢心。
两人说着话安歇了下来。
第二日一大早,聂江就悄悄的,将苏神医开好的药拿给了容郡王。
郡王妃留在破败的小院子里头亲自熬煮,调理自身不提。
到了辰时,容郡王正了衣冠,到了宫门,递了牌子,等了约半个时辰,宋太后身边的许太监过来亲迎,恭敬的领着容郡王往寿安宫去了。
宋太后跟怎生说话。
“这么说我跟郡王爷同岁啊!他也就只比我小几日吧。”
“小不小的,按照辈分,他该叫你姑姑。”
怎生点点头。
姑姑。
她该称呼他什么?
容儿?
被自己的脑回路给雷倒了,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太后吩咐王嬷嬷,“上碗热的红豆莲子羹给她,这夜里一场雨,今儿早上倒是觉得凉了些。”又道,“容郡王一会儿也要来,给他准备点他爱吃的。这么一大早,肯定在府里没有吃好。”
怎生见太后将她放到容郡王前头,便笑的贱兮兮的,一副占了便宜的欠揍模样。
偏宋太后就吃她这一套,还特喜欢外人面前表演母慈女孝的大戏码。
总之,就是若有外人,母女两个铁定更亲密,更亲热,简直旁若无人,人神共愤。
若是聂墨知晓,肯定会说怎生的世界观被宋太后带偏了。
虽然要表现亲密,可怎生到底没有像黎王来的那日那般放肆,而是主动迎到寿安宫门口。
容郡王早就晓得陛下封了一民间女子为郡主养在太后膝下,又有许太监提醒,两个人很快见了礼,怎生也拿出长辈的款来,“慈爱”道,“太后娘娘适才吩咐了人做些郡王爱吃的东西呢……”
容郡王忙拱手,“多谢姑姑。”
怎生又抖了一下。
容郡王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一个二个的女人在他面前老抖?
容郡王见了宋太后肯定不会一上来就说实话,祖孙俩吃了点心,说了些问候的话,容郡王就瞟了一眼怎生。
哦,忘了说了,容郡王其实是个挺漂亮的男子,容貌不输聂河,因为生在皇家,还带了一点贵气。
怎生是不好意思对着这么个柔弱的美男子撒野的,所以一收到他的“哀求”兼“撒娇”的目光,她立即道,“母后,人家想去后头再摘点葡萄……嗯,自己动手摘的特别好吃!”
宋太后只好摆出一副不胜其烦的模样,“去吧,去吧,多摘些,给你侄儿带家去点,也让你侄儿媳妇尝尝。”
容郡王跟宋太后说话,怎生自是不敢偷听,识相的带了松香等人去了寿安宫后头,挑着好的剪下来十来串,松香命人装到盘子里头托了请示道,“郡主,这些命人送到宫门那里么?”容郡王的车驾是守在宫门口等待的。
怎生看了三大盘红得发紫的葡萄,使劲咽了咽口水,“挑出六串最好的……”
松香跟木香俱都心知肚明的偷笑。
怎生四处转了一下,咬牙道,“再摘些石榴,甭管酸的甜的,送一筐给郡王!”石榴她不大喜欢吃。
聂墨托了余承安替容郡王寻人,自己入夜又悄然跟容郡王会面。
见容郡王着意摆了两盘子葡萄跟石榴,便多看了两眼,容郡王忙让道,“今日进宫,蒙永宁姑姑盛情,送了些葡萄跟石榴,璟允你尝尝。”
桌上的碟子里头就摆了两串,结果这一晚上都被聂墨给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