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深听罢一愣,既而了然的笑了,这个李纯则还真是非同一般,现如今官场上能够遇见这样的官,也算不多见了。
“不过现在看来,结果可能跟大人预料的不一样了。”楚云深道:“不管这事跟宣平侯有没有关系,皇上摆明了是要偏袒他,若是宣平侯大度,不再跟你计较倒还好,若是他怀恨在心,要跟你计较起来,恐怕皇上三两天后会忘了你,到那个时候,就算你想自保,也很难说了。”
李纯则眉头一皱:“宣平侯应当不会目无王法至此吧,难道他还能真把我怎么样?”
楚云深笑他太过天真:“既然你也知道是王法,那就该知道,这王法是由谁说了算的,不过这也不是全然因为你,都是广平府尹自己有私心,才把你也牵扯了进来。”
“若是宣平侯真的孑然一身,我也不会全然听任府尹大人的指示,但不管怎么说,宣平侯的舅兄能够得到教训,也算值得了。”
楚云深看着李纯则的眼睛,他的眼神中完全没有对未来的惧怕,而是带着一丝欣慰,好像他完全不在意自己以后的处境如何。
“看来,广平府尹不是一个可以依托的人。”此时二人已经走近了宫门,楚云深也终于将自己的意图摆了出来:“我知道,你不想卷入他们的纷争,而只是想踏踏实实的为百姓做一点事,不如你来为我做事,我可以帮你实现。”
李纯则一惊,看向楚云深,原本以为他只是随手帮了自己,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意图,可是他这么小的官,又能帮楚云深做什么呢?
楚云深看出他眼中的不解,告诉他:“我用人最看重的是心性,若是心思不正,就算再有能力也是枉费,我知道你是探花郎,这么多年在官场因为性子的缘故受人排挤,但是你是有能力做一番大事的,何苦要在别人的手下埋没你的才华。”
李纯则摇摇头:“臣没有那个本事,只是想踏踏实实的做一点实际的事,王爷恐怕找错了人,浪费您一番苦心了。”
“你是聪明人,道理都懂,我也不愿多说,你应当知道的是,能力越大,能做的事情也就越多,你在官场被排挤了这么多年,难道你就甘心让那些压迫你的废物手里握着大权,对着你看重的百姓们为所欲为吗?”
李纯则忽然一愣,一时没有说话,二人已经走到了宫外,楚云深的马车驾了过来,他一边上马车,一边跟李纯则道:“你先自己想想,我知道你会想明白的。”
看着楚云深的马车渐渐远去,李纯则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楚云深的话,像是一语惊醒了梦中人,原本他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做自己的事,就算被排挤也没关系,但是扪心自问,他真的想让那些只想着自己利益的官员继续站在高位,做一些于百姓无益的事吗?
李纯则只顾发呆,一时没有注意周遭的情况,忽然有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他就被推倒再地。
那边驾着马车的人见李纯则被推开,看了一眼马车内,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宣平侯,他冷冷的向外看去,看看是谁在坏他的事,却看见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女子。
姜笙歌提着一盒书册,准备到宫外找一个专门补修书册的老师傅,补一补几本有些残破的书,没想到一出宫便看到一辆马车直直的朝一个发呆的人过去,若是她不拦着,这人肯定会受重伤。
姜笙歌上前将李纯则扶了起来:“你没事吧?”
李纯则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没事,多谢这位姑娘搭救。”
姜笙歌见他没事,便朝那辆马车看去,只见那驾车的一甩鞭子,马车便离开了,姜笙歌
也没来得及看到马车里坐的是谁。
“也不知是谁的人,这么毛毛躁躁的,差点撞了人,也不出来赔个礼。”姜笙歌嘟囔了一句,显然是对那马车的主人十分不满。
李纯则叹了口气:“这人是对我有怒气,想要发泄,但手段未免太过毒辣,若是方才没有姑娘搭救,恐怕我今日不会好好的站在这里了。”
姜笙歌不解,虽然没有见过这个人,但是他既然能出现在这里,又穿着官服,肯定是上朝的官员,又怎么会平白无故的遭人暗算呢?
这样想着,姜笙歌便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大人既然在朝为官,怎么会惹了这样的人,我看那人驾的马车,应当也是官员吧,为何他要与你过不去,还在大庭广众之下用马车撞你?”
李纯则苦笑道:“只因我之前在朝堂上指出了他的不是,害的他差点被皇上责罚,但他毕竟是皇亲国戚,而且查出和他关系并不大,因为对我有所怨怼,也是正常的吧。”
姜笙歌恍然:“原来你就是广平府郎中李纯则?”
李纯则诧异的看着她:“姑娘认识我?”
他在朝堂上英勇的事迹早已经传遍宫里了,姜笙歌也听贤人们议论过,哪里会不知道,
只是没想到这个勇斗宣平侯的小官竟然是这个样子,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居然有那么大的胆量。
“你的事,现在宫里恐怕没人不知道了,方才那个马车里坐着的人,应当就是宣平侯了吧。”
见李纯则点头,姜笙歌啧啧道:“看来这人真的是对你怀恨在心了,就算是侯爷,也不能大白天的让手下驾车去撞朝堂命官,还是在宫门口,真是不要命了。”
不过他既然要这么做,肯定想好了善后的办法,马不受控制,忽然受了惊冲撞了人的事也是有的,若是撞了个残疾,宣平侯府家大业大,照料一个残废还是绰绰有余的,若是撞死了,不过是个五品小官,还能将宣平侯如何了吗?”
李纯则苦笑了两声:“看来我真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此人如此狭小心肠,以后我势必没有好日子过了。”
看着他一脸无奈的样子,姜笙歌也帮不了他:“那大人以后可要多多保重了,最好不要一个人出行,不然遇到什么状况,连个作证的人都没有。”
姜笙歌看看时候也不早了,又道:“我还要去修书,就先不陪大人多聊了。”
“修书?”李纯则一听便问道:“是什么书,可否与在下看看?”
姜笙歌将木盒里面的书册拿出来,狐疑的看着李纯则:“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李纯则解释道:“承蒙姑娘今日搭救,我才能相安无事,若是姑娘不介意,这书我可以试着修修,以报答姑娘今日的恩情。”
但姜笙歌是对他有点不放心的:“大人会修书?”
“我从小家境贫寒,承蒙一个补修古籍的老师傅收留,跟他也学了不少本事,若非实在残破不全的书,我还是能修的。”
看他如此真诚的样子,确实是想还姜笙歌这个人情,她也就不再多怀疑,反正已经这样了,给他试试也无妨。
“那咱们别在这里站着了,大人不如就随我去翰轩阁修补吧。”
“翰轩阁?”李纯则闻言睁大了眼睛,翰轩阁是他早就想去的地方,听说那里古籍书册数不胜数,对于他这个读书人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但是因为他官阶不够,不能随意出入翰轩阁,便一直都没有去过。
“是啊。”姜笙歌点点头:“我是掌管翰轩阁的贤士,今日为了修书才出宫的。”看到了李纯则眼中的欣喜,姜笙歌心中有些好笑,看来这个大人对翰轩阁已经“觊觎”很久了。
“那就有劳姑娘带路了。”
姜笙歌带着李纯则回到翰轩阁的时候,其他人看见了还觉得诧异:“大人,你不是去修书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这位是?”
看着正双眼方亮四处看的李纯则,姜笙歌介绍道:“这位是广平府郎中李大人,正巧在宫门口碰到,大人说他会修书,我便将他带来了。”
李纯则跟几个贤人点了点头,他们一听到这就是李纯则,都在打量他,还互相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还好李纯则没有注意到他们在做什么,一门心思的看着翰轩阁内的布置,姜笙歌对他们摇了摇头,便将李纯则带到了自己的桌前,将那几本需要修缮的书拿了出来。
“这几本书年代久远,不知是遭了什么灾,有的书页上已经残破不全了,大人看看能不能尽量补好?”
李纯则接过来仔细翻看,全部翻过一遍之后,心里便有了主意:“这些破损不大,还能看到原文字的大概,也不算难补,至于这些已经看不到原来写的是什么的地方,我也只能凭着行文的路数,将它弥补上去了,虽然保证不了完全的与原来相符,但是相差应当也不会太多。”
姜笙歌佩服的看着他:“原本这些破损的地方我就没打算将它们补好,但大人既然能补上,那就太好了,就算跟原文有些出入,但总比这样残破着要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