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是庆阳侯刘承的夫人。
老太太出身刘氏宗族,庆阳侯是老太太的亲侄子,两家又住的近,每年的女儿节,刘夫人都会带着家里三个女儿,来同着宁远侯府的小姐们一起去渭水湖边,彼此也有个照应。
庆阳侯领着光禄寺少卿之职,非宁远侯可比。所以虽然低一辈儿,刘夫人在老太太面前,气场却是不弱的,加上本就是亲戚,进内院也是习以为常。
谢斓当初听人说起时,就暗暗期待,所以出门时才吩咐了那一句,果然赶上了!有外人在,老太太会更生气,也不怕没人传出谢大小姐浪荡之名,一举两得。
朱氏哪能料到这位这时候来了,只得咬紧牙关,把装昏的架势又收了起来,转回身。
老太太本就极爱面子,这会儿在自家人面前丢了脸,直是怒气勃发,咬牙半天,才朝管家道:“怎么把客人带到这儿来了!还不接到厅里去!”
管家也正傻眼,躬着身子还没答话,刘夫人早笑道:“姑母又何必客气,我本是常来的。”一边说,一边就伸头来看,笑道:“嫂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倒跟婷儿闹了起来?”
朱氏强笑道:“一点家事,小女孩儿不懂事,让弟妹见笑了。”
一边上前几步,有意无意的挡在了她面前,刘夫人也不好硬往里头瞅,便摇着帕子笑道:“纵有什么事,也不该这会儿吵,这女儿节一年可就这么一次,少了婷儿这么个京城第一美人,连我都要替那些少年朗们可惜呢!”
京城第一美人?谢斓暗暗挑眉,瞥眼看时,刘家的三个女儿面上都有些悻悻之意,显然这句话不是空穴来风。
谢斓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史婷这相貌是京城第一美人?说好的鹅蛋脸杏核眼呢!这不才是古代美女的标准?时兴戳死人的蛇精脸是什么鬼?妈蛋难道史婷真的是女主命?那她是什么,恶毒女配?
史婷也看到了老太太,瞬间收泪,可怜巴巴的道:“祖母!求您让婷儿去吧!”
老太太正恨的牙痒痒,见史婷提着裙子要过来见礼,直接把脸一沉:“扶下去!”朱氏哪还等她说,急摆了摆手,史婷是真急了,拼命挣扎:“祖母!母亲!你们不能这样啊!求你们了……”
朱氏不应声,婆子也不敢再放水,手上都使了劲,拖着她往房里走,史婷又惊又怒,尖声道:“谢阑珊!是不是你捣的鬼!你个臭不要脸的,自己没男人要就拖着我……唔唔……”
婆子吓的脸都白了,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史婷仍不住的咿咿唔唔,怒瞪谢斓,谢斓笑的又无辜又温柔,慢悠悠上前一步:“大姐姐,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老太太的脸黑的要滴墨了,可是当着亲戚又不能自打嘴巴,冷冷道:“珊丫头不用理她!”一边勉强的向刘夫人解释:“婷儿昨晚魇着了,这会儿还在胡言乱语,女儿节是去不成了,好生休息罢!”
“是啊!”朱氏也道:“还发着热呢,定是热糊涂了,回头叫府医来看看罢!”
刘夫人也是混惯后宅的,怎不心知肚明,微微一笑,装模作样的安慰了两句,也就随着转了身。
谢斓目的达到,心满意足的跟上,忽觉得史婷彻底没了声音,下意识的回头,不由得心尖子一颤。
当初折断凌云颈骨的武道高手,一直是悬在她心里的一根刺,可是这几日旁敲侧击,得到的信息都是,武道高手极为稀缺,连皇上身边都不多,侯府更是绝对请不到的。
可现在,身着护院服色的男子,是直接把史婷提进去的,史婷的头歪在他肩上,不知是不是被打晕了。
谢斓虽然是法医,可也受过警队特训,史婷怎么也有八九十斤,要这样平着手腕,行若无事的提在手里,警队最厉害的也做不到。并不是提不动,而是,绝不会用这种方式。
谢斓脑子里迅速的演算了一下,以这个动作判断,此人至少拥有三个警队精英的力量之和,才能做的如此自然,毕竟只有“掌握”了这样的力量,才会“习惯”于这种方式。
所以,所谓武道,是一种力量的极致提升吗?
正自思忖,忽听老太太道:“……叫珊丫头也跟着去玩玩。”
谢斓猛然回神,这才发现已经回到了厅里,谢明媚和谢婉约都着了鲜亮的春装,与刘家三女站在一处,谢斓定了定神,笑道:“孙女还是陪着祖母吧!”
老太太道:“我们有我们的去处,小姑娘家可去不得。”她摸摸谢斓的头,勉强露出个慈爱的模样:“去罢!”
谢斓见话说到这份上,也就低头应了,刘夫人常来常往,倒不知三小姐何时入了老太太的眼,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微微一笑。
时辰一到,老太太径直带着胡姨娘上了车,竟是丝毫没给大太太留脸。朱氏站在原地僵了片刻,向刘夫人道:“弟妹,好一阵子不见了,咱们同车聊聊罢!”
刘夫人正瞧着稀罕,急笑道:“那敢情好,嫂子便同我一起罢!”
余下刘家三姐妹坐了一车,谢家三姐妹坐了一车,一出了府门,便听外头熙熙攘攘,不时传进一两声娇笑软语。谢斓自从穿来这儿,还是第一回出门,便掀了帘子向外看去。
长街敞亮,店铺林立,十分繁华,谢斓正看的不亦乐乎,便听谢明媚大声跟谢婉约说话:“有些人啊,就是没见过世面,一点礼数都不懂,也不怕人笑话!”
谢斓并不理会,谢明媚气的咬唇,又道:“你见哪家的小姐,撩着个车帘子伸头探脑,连个丫环也不如,知道的是她不懂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谢府没规矩呢……”
她冷嘲热讽说了许久,谢斓连眼神都没施舍她半个,谢明媚终于恼了,尖声道:“死瘸子!说你呢!你聋了啊!”
谢斓眉梢一扬,放下打帘子的手,伸了个懒腰,慢吞吞的端起桌上的茶,“谢明媚,你说,如果我把这杯茶泼到你脸上,会怎么样?”
谢明媚愣了愣,然后大怒:“你敢!”
谢斓不疾不徐:“你再说一个字,就会知道我敢不敢了。”一边说,一边把茶杯一顿,冷冷的睇了她一眼。
谢明媚被吓住了,瞪着她,想要撒泼,却死活不敢再开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不比谢斓素面朝天,这脸上妆容足足收拾了近一个时辰,若是真被她一盏茶泼上来,可就白来了!
马车里登时安静下来,中间谢斓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谢明媚脸色都变了,拼命向谢婉约身上挤了一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