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斓取出小刀,听身后一阵阵的呕吐干呕之声,便回头道:“我要下刀了,你们不敢看就出去吧,有事我叫你们。”
众禁卫军如蒙大释,连谢字也来不及说,便轰然而出,犹听人不住干呕。
谢斓瞥了景樾一眼,他在上风头站的笔直,神情冷漠,那朗月清风的模样,与这破败庙宇着实有些不搭,于是问:“你不出去?”
景樾仍是不吭声,只挑了挑眉,谢斓也不知这位爷又在发什么神经,也不再理会,便直接抬手,刀子从下颌下缘正中线开始,自颈胸腹划到了耻骨联合上缘,切开了皮肤和皮下组织。
刀子不快,划的十分不流畅,谢斓一边观察,一边道:“你们有刀吗?”
不听谈忠回答,谢斓抬头看了一眼,便见谈忠神情惊骇,显然没有见过这样的解剖术式。谢道一皱眉,他才回神,急道:“有,有。”他取了刀子递上,形状像一把峨嵋刺,虽然不太顺手,幸好极锋利。
谢斓便一边检查,一边低声讲解:“通常尸表无伤,或尸表检查不出死因,便需解剖。我这种直线切法比较常用,若是死者颈上有伤,便要用y式,”她顿了顿,用手比量了一下:“这种切法,从左右.乳.突下至肩,再向前向内切至胸骨切迹处会合……
谈忠连连点头,谈效则飞速记下,谢斓放慢速度,边讲解边进行,一直检查到了胸腔处,手才微微一顿,然后道:“……左右侧胸腔均有少量红色液体,纵隔未见出血,对应胸膜发现三处灰白色病变区,肺叶对应部位粗糙,变硬。肺隔面针尖外露……”
一连串术语弄的谈效有些手忙脚乱,谢斓已经拿过特制的小钳子,拔出了金针,一连拔出了三枚。
谈忠有些震惊,可见谢斓仍旧检查讲解,急稳下心神细听,足费了个把时辰,谢斓才终于检查完,直起腰来休息一会儿,才道:“这三枚金针,便是死因。”
她顿了一下:“从疤痕看,这几枚金针损伤时间已经有二十天到一个月,但他的死亡时间比这至少要晚五六天,应该在十几天左右。”
“换言之,死者在生前,金针从左前胸第四到六根肋骨间刺入,然后不断移位,深入,不断造成新的损伤,直至入肺,然后不断的纵向划动形成裂口……最终因心肺骤停而死亡。”
就连谈忠的表情都像听天书一样,别人就更不用说了,然后谈忠道:“那么,他其实是在与人打斗中受伤?然后因为没有妥当处理才死去?与武师被杀案没有关系?”
“不,”谢谰道:“我认为不是。看疤痕,这金针当初入肉并不深,如果是在打斗中刺入,又一连三根,为何他不及时取出?这在当时是很容易的事。”
“所以我更倾向于是旁人暗中刺入,针上淬了麻药,所以他根本不知道,也就没做处理……三枚金针在此位置入体,他又是武师,时常有剧烈的运动,那么多则两月,少则三天,必定出事。所以我觉得,这个凶手必定还通些医术。”八壹中文網
她想了一想,叹了口气:“但这样说起来,与那几个武师的情形,又有些不同了,我一时也不能判断,是巧合,还是凶手不止一人。”
忽听林琅的声音道:“谢三小姐果然厉害。”
谢斓回头,便见林琅走了过来,相距尚有数步,便停了下来,眼睛避开棺材。温言道:“辛苦三妹妹了,不如三妹妹先休息一下,我已经命人将两个武师的尸身起出,妹妹可以待会再看看。”
改口还挺快的,谢斓活动了一下身体,道:“已经起出了吗?那就抬进来。”
林琅道:“三妹妹可要休息一下?”
谢斓并没理会,取出针钳和针,将尸体细细的缝起,整理了一下头发面容,然后道:“有新衣服给他换上,便埋了罢。”
谈忠肃然起敬,恭敬的应了,看了几眼她布包里的东西,道:“这些都是你师门的东西?好生新奇。”
“不是,”谢斓苦笑:“都是就地取材的,极其不好用,等我有钱了,一定要全都换过。”
林琅一边招呼人将那棺材搬下,另抬了一具棺材进来,听到这句,急回头道:“三妹妹需要什么,我可以代为采买,若需新制,妹妹给个图样就好。”
谢斓也没客气:“那就先谢了,我回头画了给你,劳烦林大人给我打个十套八套的。”
林琅愣了愣,不由得一笑,想想下人回禀的宁远侯府的情形,又多生了三分怜惜,温言道:“自然,妹妹帮了侯府大忙,妹妹的事,就是我的事。”
谢斓道:“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请派两个武道高手,采买些米面肉菜,悄悄送到我那院中,交给我丫环罢。多谢了。”
林琅哭笑不得,只得应了,退了出去。
可怜的景樾不知第几次被人遗忘,瞪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他有意不去侯府接她,有意不跟她说话,就差在脸上写上“我在生气”!可是她好像根本没发现!
她与谈忠谈效不打不相识,相处亦师亦友,甚至与林琅也极坦然随意,毫不客气,为什么对他,总是三分客气,三分防备?明明他帮了她更多,不是吗?
谢斓和谈忠整整验了一天,才终于验完了那三具尸体,忙完天都黑了。马车直接将她送到了绥靖侯府,谢斓洗过澡,换了侯府准备好的衣服,然后被一个壮健婆子背着送到了厅中,绥靖侯父子都在坐,余外还坐了景樾和谈忠师徒。
验尸的情形,绥靖侯显然已经听林琅说了,也不再问,只道:“侄女太辛苦了,先吃点儿东西罢。我已经派人知会了你祖母,留你在此多住两日。”
谢斓应了,便低头吃饭,她本来就饿了,加上绥靖侯府菜肴精美,自然是吃的不亦乐乎,吃到一半发现身边几乎没人动筷,不由得诧异:“你们都不饿?”
林琅急咳道:“妹妹吃罢。”
连谈忠都不由得苦笑,验了一天尸,还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解剖,他坐在这儿还直反胃,脑子里一堆肠子五脏晃来晃去,哪里还吃的下!
谢斓也瞬间回神,笑了笑不再说话,继续吃,一直到吃饱了,才把碗一放,下人收了,绥靖侯才道:“无主的武师,还有几个,但死去的时间都至少有一个月了,侄女认为还需要再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