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那床架,快速解释:“他先在推搡中把刀反掷,刀柄嵌入床架,刀尖向外。然后与那武师假意在桌上纠缠,待到角度合适,立刻将那武师全力推出,武师是自己撞到刀上的,而他是向外弹出的动作,可保安全……但还有一个好消息,那武师垂死挣扎时,将桌子踢出,击在了他的后面……”
她检查桌子上的痕迹:“击在了他后背,这力度,绝对会受伤的!太好了!”
谈忠细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那他又为何再将桌子摆回?就让我们知道他受伤,岂不是会松懈?对他更有利?”
谢斓一笑:“谈伯,有些人做事,会有一定的习惯,愈是这样的人,摸清规律之后,愈好对付。”
她眼珠子一转,叫林琅:“林大人,你叫禁卫军跟那些百姓说,杀手后背受伤,跑不了了。”
林琅一怔,想说那不是打草惊蛇?可是想了想,又咽了回去,径直出去吩咐,于是不一会儿百姓们都知道了这个消息,欢呼起来,唯有那乞丐咬牙切齿,又有些莫名的惊骇。
她怎会知道他受伤?还能确认是后背?难道这小姑娘,真的有这样的本事?那么,她就绝对不能留!他看了一眼谢斓乘来的马车,慢悠悠的起身,换了个位置。
里头,谢斓再看了一圈儿现场,确认没什么遗漏,这才理了理衣服,双眼发亮:“好戏要开场了!”
林琅上前虚扶住她,沉吟道:“妹妹。”
“喂!”谢斓拂了拂手臂上的鸡皮,“你能不能叫我小谢或者小斓?你真的不觉得别扭?”
林琅无奈的扶额,然后一笑:“那你也不要一口一个林大人了,小阑。”
谢斓不客气的把手放在他小臂上:“林兄,群演一定要给力啊!”
他琢磨了一下她的用词:“放心。”
她靠近他一点:“对了,加个戏。”
她个子太矮,林琅只得弯了腰,然后她低低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林琅点了点头,面上微红,下意识的搓了搓耳朵。
两人相偕而出,林琅看了一下不远处的马车,然后扶着她向那个方向走,禁卫军齐齐躬身让开。谢斓一瘸一拐,走的很慢,然后一步一步经过那个乞丐。
楼上的景樾,紧紧的捏着茶杯,全不知自己为何如此紧张,却下意识的数着那小姑娘的步子……
还有十步……九步……八步……七步……
那乞丐似乎惶恐,忙忙的要避开,可是前面就是马车,他只好往后避,头一低便从她身边滑过,因为太过紧张,他脚下一滑,手下意识的伸出,想抓住什么,然后在堪堪碰到她后背衣服时猛然回神,仓惶的抱头蹲下……
咯的一声,景樾捏碎了茶盏……
而就在这时,也即是这“乞丐”的手伸出,碰到她后背衣服的同时……
林琅被她搭着的手电一般滑出,一把拍开了他的手腕,同时一掌击出,打在那乞丐脸上,手指带回的同时,竟将那乞丐破衣一把抓下。
谢小神捕说:一定要第一时间打脱他下巴,避免他服毒自尽,更要避免他申辩。
谢小神捕还说,来来,加个戏,他后背受伤了,你受累给他脱个衣裳,昭告正身。
不得不说,林琅的演技也是赞,完成的恰到好处,目睹了这一切的围观群众本来只是叹这个乞丐倒霉,忽听谢三小姐痛呼一声,身子一软,然后林琅接她在手,看着她后背上的匕首,惊呼:“你受伤了!”
其实这当然是个大大的黑锅,那杀手真正拍在她后背的,只是三根金针,图的就是无形无迹。其实却击在了她衬在后背的木板上,而这匕首是林琅放上的,扎破了鸡血袋子,流了一背血。
人群登时哗然,谢斓挣扎着叫出声来:“刀上有毒!他就是那个杀手!”
林琅道:“还不拿下!”他回头看向那乞丐:“后背有伤!果然是他!”
早已经排好戏分的数个禁卫军顿时一拥而上。
可怜那杀手擅长的是易容术,武阶本就不高,又受了伤,哪里是禁卫军的对手,然后禁卫军一边打一边叫:“你这下三滥的贼子!仗着毒物屡屡害我大楚武师!有本事你与我们堂堂正正打一架!弄这种奸邪手段算什么英雄!”
串场的谈忠一声惊呼:“果然是九转玄阴毒!天下奇毒!错不了!他就是杀了数十个大楚武师的贼子!当真卑鄙无耻!”
众百姓震惊了,没想到那些武师竟是被毒死的!这“九转玄阴毒”一听就很厉害!怪不得害了这么多人!原来这些武师不是武道弱于人,而是被下毒!
可怜有格调有气节的杀手,被打脱了下巴,咧着的嘴巴不断淌出口水,不能辩解,更不能自杀,直恨的双眼直欲喷火一般,却是全然的无可奈何。直到那杀手再无还手之力,禁卫军才将他捆绑起来,送入天牢会审。
此公开一战,有数人亲眼目睹,完全澄清了之前的灾星之说,洗去了这件事的不利影响,复又大扬大楚国威。
酒楼之中,楚皇缓缓的点了点头:“这谢阑珊的确聪明绝顶,料事如神……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难得!太难得了!只是,可惜啊!太可惜了……”
贴身大太监武和默然垂下头,是可惜年龄小,还是可惜她是女儿身?但不管怎么样,谢三小姐今日的表现,已经在帝王心里留下了浓浓的一笔,整个宁远侯府,都将为之受益,端看他们抓不抓的住了。
将人犯交接完毕,绥靖侯父子回到家时,谢斓和谈忠师徒都在厅堂,绥靖侯一见她,便不由得一喜:“幸好侄女儿神机妙算!才终于抓到了这个贼子!”
谢斓笑了笑:“侯爷不必客气。”
绥靖侯笑道:“侄女御前救了我阖府性命,又帮本侯抓到这个贼子,本侯着实不知要如何谢你!”
谢斓一笑:“侯爷,不忙客套,我猜,皇上还会让你暗中继续追查此事。”
绥靖侯瞪了眼:“为什么?人不是抓到了吗?还查什么!”
谢斓无奈:“侯爷,那杀手不可能无缘无故对付大楚,背后肯定有人指使。且这些案子虽然只有这一个人动手,遗留大楚的细作却肯定不止一人,别的不说,就说打伤林兄的那个炮灰女杀手,不就是一个?所以此事明面上完了,私底下,还早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