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范闲还打算再偷偷潜入林府,再与林婉儿交流交流。但二皇子却送来帖子,邀范闲出去见面。
范闲知道二皇子是想拉拢自己,他虽然不想掺和进皇子争权的事情,毕竟他看过史书,夺嫡这件事一不小心就会把命赔进去。
不过没办法,他估计还要在京都待上一段时间,太子那边已经得罪得差不多了,还是勉强保持一下与二皇子的关系吧。
只不过他不知道,他心心念念的手帕姑娘此时正好去了皇家别院。
林婉儿让人去请三皇子殿下过来,言是有个好东西要给他看。
林婉儿一方面是要将范闲昨日交给她的风车交给李承安,另一方面则是让李承安出来透透风。同为病友,林婉儿还是很能理解被困在屋子的感受的。
“这东西倒是做得精巧。”李承安有些爱不释手地把玩着风车。风车在现代只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但在古代人的眼中,能做出这个东西的人也算有几分巧思。
“是啊,这可是范闲特地为你做的。”林婉儿对着李承安挤眉弄眼,范闲倒是歪打正着,四表哥就喜欢这些精巧的玩意。
李承安有几分尴尬,他之前不知道这东西是范闲做的,若是知道的话,他必然不会开口夸这东西。他与范闲关系复杂,再加上他与林婉儿的婚约,他今天就不该来这里。
“四表哥,别生气嘛。”林婉儿在李承安面前,一点都不拘着。虽然其他哥哥都对她很好,但是四表哥不一样,在他面前,林婉儿不用强撑着,怕他担心。反正他俩身体都不好。
李承安确实很难生她的气,他本想将风车放在桌上,刚巧一阵风吹过来,木制的风车便转了起来。那一瞬间,周围都变得安静了,只有风车转动的声音。或许,那就是风的声音。
因为范闲的叮嘱,所以林婉儿在亭子坐着的时候,也没有像往常一样用帘子遮得严严实实的。
直到风停了,李承安的耳边再度响起了林婉儿的声音。
“四表哥,昨天我吃了范闲给我开的药,感觉身体好多了,你要不要也让范闲给你看看身体?”
李承安没有说话,林婉儿以为他是怕范闲发现他就是手帕姑娘的事,还打算提议可以隔着帘子问诊。
此时外面一个婢女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小姐,外头传来消息,范闲公子在牛栏街遭人袭击,受了重伤。”
“什么?”李承安比林婉儿更激动,他站了起来,嘴唇一下变得苍白。李承安紧咬下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深吸几口气,总算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
冷静冷静,我不能激动,不能激动。林婉儿赶紧扶李承安坐下,又问婢女,范闲如今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奴婢知道这个消息就赶紧来告诉小姐。小姐昨日不是让奴婢盯着范公子吗?”
昨日林婉儿确实让人盯着范府,主要是她要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范闲。还有她入宫时,四表哥曾让她,提醒范闲在京都要注意安全。
“四表哥,我们去牛栏街看一下吧。”林婉儿没有问李承安为什么这么关注范闲的安危,见李承安如此忧虑,便提议他们去牛栏街看一看。
“好。”李承安的心情平复下来,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两人上了马车,可能因为牛栏街刺杀的缘故,路上的人并不多,他们一路畅通无阻来到了牛栏街。
此处已经是一片狼藉,他们下车后,走了没几步,就看见一个人倒在地上,过去一看,正是范闲。
林婉儿晃动了范闲几下,范闲却一声不吭,李承安紧张地把了一下范闲的脉搏,确认他还没死。
李承安正要唤人将范闲抬上马车,送去医馆医治,却被范闲捉住了手腕。
“仙女,是你啊!仙女,我这是死了吗?”范闲迷迷糊糊地说道,“仙女,你有没有看见我兄弟滕梓荆?”
“仙女,你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范闲还在那里絮絮叨叨地说道,丝毫没有发现他口中的“仙女”穿的是男装。一个男的被另一个男的追着喊仙女,脸色当然不会好到哪里去。
范闲很快就又晕了过去,李承安用力挣开他的手,若不是看着这是一个病号,李承安可能会让人打他一顿。
匆匆赶来,隐在暗处的王启年见情况不妙,赶紧出来。他真怕三皇子殿下会暴打范闲一顿。
“见过三皇子殿下,婉儿姑娘,属下乃是监察院的王启年,特来送范大人回家。”王启年将自己的腰牌递给三皇子,表明自己的身份。
“你认得我?”李承安看了看腰牌,陈院长曾经教过他识别监察院的腰牌,这腰牌确实是真的。只不过他一向深居简出,这个王启年怎么会认得他呢?
“监察院一处文事,这些事情多多少少也都有了解。”王启年避重就轻地回答。
李承安没有再追究这件事,他把腰牌递还给王启年。
“那范公子就交给你了。”
林婉儿跟在李承安的身后,上了马车。马车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街道的转角处。
小范大人跟三皇子怎么会扯上关系呢?院长离京时,曾吩咐自己要保护好范闲跟三皇子。不然三皇子因为身体缘故,很少出现在人前,有时候连宫宴都不参加。
当然就算他参加,以自己监察院的身份也没资格见到他的。还不是院长要自己保护好三皇子跟小范大人,自己才会特意去搞到两人的肖像。
唉,最难搞的就是小范大人了。三皇子很乖,都不怎么出门,不过三皇子殿下最需要防范的也不是宫外的危险,而是宫城内的手段。不过皇宫内,他是去不了了。所以院长也只让自己尽力而为。
但尽力而为就已经很难了,与婉儿姑娘的婚约就是悬在小范大人头上的刀,随时都有可能落下来。小范大人,你不是说要解除婚约吗?要加快啊。王启年在心里默默说着。
范闲吃了王启年的药,清醒了过来,他醒来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滕梓荆的情况。
王启年也不再像以往一样笑嘻嘻,他实在不忍告诉眼前这个年轻人那个坏消息。可是没办法,有些事情他总是要面对的。
范闲推开王启年,踉踉跄跄地跑到滕梓荆的身边,他掐着滕梓荆的脉搏,却再也感受不到跳动。范闲怒气冲冲地问道:“那个人呢?他在哪里?”
“被监察院的人带回去审问了。”王启年跟范闲解释道。
范闲让王启年帮忙给滕梓荆收殓,之后他拒绝了王启年的陪伴,独自一个人走回了范府。
范府的人也都听说了这个消息,几个人看见失魂落魄的范闲,都不敢开口劝他。范闲拜托范若若去监察院盯着,他担心监察院的人会徇私枉法。
范闲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吃饭。他越是这样,柳如玉跟范思辙就越担心。他们几人相处了一段时间,自然知道滕梓荆对范闲来说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下人。
范闲若是发泄出来,倒也好,他这样一声不吭的,伤的是自己。
范闲吃过饭,就回屋去了。坐在台阶上,他想起早上他还在跟滕梓荆畅想他们的未来。
他说要帮滕梓荆置一块田地,买一头牛,让他们一家好好安居乐业。没想到,转眼间就成了这样。
范建从外面走了进来,他看见范闲魂不守舍地坐在那里,眼角似乎有一点亮晶晶的东西。
他有点后悔,他知道这次的事情完全是因为范闲与林婉儿的婚约导致的,他只是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凶残。可是当年更凶残的事情他不是都见过了吗?是他,明知皇室斗争险恶,还将范闲牵扯进来。
或许真如这孩子所说,若她还在世,必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卷入这些事情,她应该会希望孩子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事,喜欢的人,绝对不会强迫孩子继承什么内库或是监察院。
范建走到范闲跟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父亲,”范闲抬头看着他,范建问道:“这次的事情你有什么头绪吗?”
“想杀我的人无非是为了内库财权。最有可能就是二皇子跟太子。今天是二皇子邀请我去醉仙居,我若要去赴约就必定要经过牛栏街。”
范闲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范建。
“看起来好像是二皇子最有可能策划这件事情,只是父亲,你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了吗?越是这样,我越觉得不是二皇子。父亲可知道太子今日的行踪?”
“太子乃是储君,他的行踪不是我等可以询问的。”范建严厉地说道,他知道依范闲的性子,此事怕是不能善了。只是旁观者清,他知道太子的地位很稳固,绝不是一个范闲可以动得了的。
“滕梓荆死了!”范闲实在不能理解,一个人死了,他们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
“范闲,你说得对,你娘不要希望你的人生受别人摆布,我会设法帮你解除婚约。之后你想去做什么都随你。只是滕梓荆一事,你切莫冲动。”
范建终究还是选择尊重范闲,毕竟他已经赔进去一个儿子了,实在不愿意再赔进去一个。
“婚约这件事您先别管了,滕梓荆的事我也会自己处理的。”范闲站起身来,朝范建作揖,转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