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李承安与太子相谈甚欢,那边范闲刚送林若甫上了马车,正打算回范府的路上就被林婉儿跟叶灵儿堵了。
林婉儿还带着一把刀,范闲见她情绪不稳定,也不敢刺激她,跟着她来到一处偏僻的角落。
范闲看了看旁边的叶灵儿,想要暗示她跟自己一起好好劝劝林婉儿。但叶灵儿却警告地看了他一眼,让范闲不要轻举妄动。
范闲心里一阵无语,现在是林婉儿拿刀对着他,不是他拿刀对着林婉儿好吗?
“范闲,我问你,我二哥林珙是不是你杀的??”林婉儿的声音有些沙哑,想来是听到林珙死讯之后,已经哭过了。
虽然林珙的死确实跟他有关系,但范闲知道,此事他决定不能认,他坚定地说道:“不是。”
“那你告诉我,昨日你大张旗鼓来皇家别院是为了什么?别说是来看我,范闲你清楚,我们两个之间并无任何关系。”林婉儿醒来之后,越想越觉得昨日范闲的举动一点都不寻常。
她跟范闲都心知肚明,两人并无任何感情。范闲昨日那般作态,分明是在试探什么。二哥昨日的态度也说明了,他想杀范闲之心昭然若揭。而范闲,他绝不是那种会任人宰割的人。
“我昨日那样做,是想逼有些人现身。”范闲知道这件事不说清楚,林婉儿肯定不会放过他。
“什么人?”林婉儿红着眼睛问道。
“对你我这个婚约有异议的人,我才刚来京都不久,不可能有那么多仇敌,想要杀我的人必定是对这个婚约有异议的人,不希望我掌握内库财权的人。所以我要刺激刺激他们。”
“所以你试探出我二哥对你有杀机,你就杀了他对不对?”林婉儿神情激动,叶灵儿站在一旁,扶住她颤抖的身体。
“不对,我没有杀他。”范闲坚决地说道,末了,又平静下来。“是,我是想杀他。但我还没有来得及动手,他就死了。”
“婉儿郡主,说句老实话,林珙死了,我很开心。因为我不用再时时刻刻担心我的生命受到威胁。但是他不是死在我的手里。”范闲毫不留情地说道,林婉儿难过到都站不住了,叶灵儿不满地怒视范闲,让他不要再刺激林婉儿了。
“婉儿郡主,你知道你二哥,离开京城的时候遇上几个过路的行人,怕泄露行踪就把那几个人都杀了。你二哥这种做派,想杀他的人怕是数不胜数。”
叶灵儿跟林婉儿虽然知道林珙平时做事不择手段,但从来没想到林珙竟然会因为怕泄露行踪,就杀了几个无辜的人。
“婉儿郡主,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离开了。”范闲说完,也没再管失魂落魄的林婉儿。毕竟叶灵儿还在那里,她绝对不会让林婉儿出事的。
范闲独自一人拎着一壶酒来到滕梓荆的墓前,他坐在那里,给自己跟滕梓荆各倒了一杯酒。
“老藤,我真是作孽,把人家小姑娘都给欺负哭了。”范闲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免生出几分愧疚。说到底,林婉儿也只是一个被养在深闺里的小姑娘,她能知道什么,她二哥估计什么事都不会让她知道。
不过当时气性一上来,就没忍住。他说的也都是自己的心里话,林珙的死,纯属是他作恶多端。
真怕自己在这个时代待久了,也慢慢变成像林珙这样的人,仗着自己的权势,仗着自己的武力,欺辱他人。
自己要牢牢地记得,滕梓荆是因为什么而入的监察院,又是因为什么致使他与家人阴阳两隔。
他在这待了没多久,范若若就来寻他回家了。原来她在路上就看见了林婉儿跟范闲,担心范闲出事,才一直尾随着。
范闲对范若若也没多说什么。林珙的事也算告一段落了,滕梓荆的仇也已经报了,他也继续往前走了。
晚上五竹来范闲房间找他,范闲跟他提起陈萍萍,问他陈萍萍跟他老娘有什么关系。五竹告诉范闲,当年叶轻眉死后,陈萍萍曾经血洗京都,为叶轻眉报仇。
五竹说着说着,突然糊里糊涂说出几句让人费解的话。范闲担忧地看着他,连声问他,怎么了,刚想着要不要请大夫的时候,五竹突然又恢复了正常,还说他想起太平别院的位置了。
范闲想去太平别院找钥匙,但如今京都城内,盯着他的眼睛太多了。他怕到时候让人发觉他的意图,反倒惹祸上身。
第二天,范闲入宫为李承安针灸,李承安留他在那里吃饭,期间说起范闲送他的望远镜。
“范公子,谢谢你送我的望远镜。”李承安像个献宝的孩子一样,他一向最喜欢这些机巧东西,范闲送这个,正合他心意。
“我身体不太好,时常出不了门,这院里的景色我都看厌了。有了这望远镜,我也可以看看远处的景色。”
范闲听到李承安的话,心下一动,开口说道:“殿下,在下认为,有些风景不亲自去领略一番终有些遗憾。而且殿下若是能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对身体也有些益处。在下过两日要带舍妹舍弟一同出门踏青,殿下要不要一起?”
范闲这么说,李承安自然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那好,到时候我带着婉儿跟平儿一块去。”
对于李承安说要带上林婉儿的事情,范闲没有出言反对。上次刚刚怼了林婉儿一顿,这次要一起去踏青难免有些尴尬。不过他都开口邀请了,也不好跟三皇子说,不让林婉儿一起去。
范闲原本以为林婉儿可能会选择不来,没想到她不仅来了,还带着叶灵儿跟林大宝一起。林大宝见到范闲,兴奋地冲他招了招手。
范闲跟林大宝打了声招呼,就上了三皇子的马车。马车里,李承安旁边还坐着一个小孩,长得浓眉大眼的,跟他四哥完全不是一个风格。这个小孩应该就是五皇子李承平了。
李承平笑嘻嘻地看着范闲,问范闲是过来找他四哥的吗?范闲点了点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想过来看看李承安。
“三皇子身体不好,我担心他有什么差错。”范闲立刻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李承安跟范闲道了声谢,让他不用太担心。
两人聊起了上次没聊完的话题,旁边的李承平根本插不上话,只能无聊地撇了撇嘴。
昨日他跟四哥去宁母妃宫里,宁母妃还心心念念着要给四哥找一个伴,陪他说说话聊聊天。他看范闲就挺好的。李承安还不知道他小弟已经把他跟范闲凑成一对了。
李承安的年纪虽然跟李承乾他们相当,不过李承乾跟李承泽两人明显更加亲近,李承毅虽然疼他,但跟他却聊不到一块去。
范闲也是,他前世很长一段时光都是在病床上度过的,也没什么聊得来的朋友。陪伴他的东西只有书,也因此在穿越之后,他才能将《红楼》这些书默写出来。他没想到三皇子对《红楼》这么感兴趣,而且他们二人的见解也十分相同。
相对于这边马车上的其乐融融,林婉儿的马车上却有些死气沉沉,叶灵儿担忧地握住林婉儿的手,正在出神的林婉儿看见叶灵儿的目光,反手握住她的手。
“灵儿,你别担心,我没事。”
林婉儿嘴上这样说,心里的愁思却怎么也压不下去。昨晚父亲突然过来找她,这么多年了,父亲来见她的次数屈指可数。
如今他来皇家别院,是因为他知道林婉儿明日会跟范闲一块去踏青。他希望林婉儿能帮忙把范闲引到别处,他会趁机派人刺杀范闲,试探范闲身边到底有没有一个武功极高的剑客。
林相最后说了一句,只有证实范闲身边没有这样一个人,才能说明范闲与林珙的死无关。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地让婉儿与范闲成婚。
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林婉儿看着自己的父亲,第一次坚决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父亲,我不想嫁给范闲。”
“你说什么?”林若甫惊讶地问道。
“我说我不愿意嫁给范闲,我不喜欢他。为什么你们从来都不问问我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是不是有些东西你们想要我接受,我就必须接受。”林婉儿抹去脸上的泪水,不愿意让自己变得软弱。
范闲说得对,她是个人,不是个木偶,不是别人想让她干什么她就得干什么。
“婉儿,不是这样的,你听爹说,你不能这么想。”林若甫被林婉儿的爆发吓了一跳,他无力地反驳道。
“父亲,你不用再说了。”林婉儿不想再听林相的辩驳。如今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当年她母亲跟父亲在一起,让她来到这个世上,没有问过她的意见,就让她做了十六年的私生女。如今她的婚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他们觉得范闲配不上她,就要去杀了范闲。现在他们又觉得范闲是个不错的人选,就要让自己嫁给她。从头到尾,他们也没有问过自己的意见。
“我答应你,我会帮你试探范闲。但是父亲,我也要你答应我,我的婚事你不再插手。”试探范闲,是为了她二哥曾经对她的好。但她也要为了自己的未来谋一条生路。
“好。”林若甫点了点头,他看着林婉儿□□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心酸。他的女儿长大了,但他却永远错过了她的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