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揽住她的纤腰,将脸埋进她的肩窝:“无妨,魏长安已经上山安排好了,我们今晚会宿在上面。不过这是佛门重地,我们夜里不可同房。”
妍华闻言点了点头,乖乖地在他腿上坐了一会儿便要起身。她爬了这一会儿便觉得腿酸得很,想必胤禛也是有疲意的,所以她舍不得在他腿上压那么久。
她站起身后便蹲下来给胤禛捏腿,胤禛看着她的举动理所当然地享受着,脸上一派云淡风轻。
妍华捏了一会儿便不满了,睨了他一眼后便嘀咕道:“我这么贴心,你怎得也不夸我两句?”
胤禛失笑,抬手捏了捏她的两颊,妍华不满地别开了脸,可是他指上的力道却并未松开,惹得她脸颊上的肉被扯得生疼。
妍华龇牙咧嘴地瞪了他一眼,瘪着嘴泫然欲泣:“我……这样说话也是跟你学的,你不想夸便不夸就是,何故要扯我脸。”
胤禛失笑:“明明是你自个儿乱动,怎得可以怨我?你刚说都是跟我学的?哼哼~”
妍华听到他的冷笑,嘴角抽搐了一下,却依旧犟嘴道:“自是跟你学的了,你……总是要我夸你不是吗?”
“你觉得我不该被夸?”胤禛敛起笑容,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妍华咽了下口水,梗着脖子扬起下巴,有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姿态:“夸是可以夸,可你不该主动要求别人夸你是吧?有时候别人明明没想夸你,你还非要别人夸,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你该谦虚一些才是……”
胤禛方才还笑得温暖,眼下脸色却突然冷却,淡淡地盯着妍华的红唇看了看,又渐渐将那幽冷的目光移到了她的眸子上。妍华正说得起劲,看到他此刻的眼神时,突然就打了个寒噤。
她见到天子龙颜的时候都不害怕,可每次看到胤禛的这副清冷模样就会心里打哆嗦。
真是一物降一物,他生来便是她的克星吧。
“在你面前,我何须谦虚?嗯?”胤禛见她被唬住的模样有趣,抬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摸了摸,眼里闪过一抹促狭。
“哼!”妍华知道自个儿又被他捉弄了,忙将下巴从他指间拔出,甩手便继续往山上走去,愤愤地丢了一句,“我走了,你自个儿夸自己去。”
胤禛闷笑了两声,却还是坐在那里没有动弹。
妍华嘀嘀咕咕地编排了他一会儿,爬了十几阶后没有听到有人跟上来的声音,忙回头看了一下。
只见他一个人孤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四下无人,显得十分凄冷。石阶上落了几片红叶,散落在他周遭,一点儿生气也没有。眼下已到申时,山上渐渐起了山风,吹在身上有一股钻心的凉意。
妍华看到西下的阳光洒在他周身,晕染出一片朦胧的光晕,突然觉得他有一种高处不胜寒的凄凉感。他总是把心事藏在心里,有时候,连她这个枕边人都觉得他好难接近。
她突然觉得心里一疼,无端地想要落泪:你在想什么?我总是猜不透。
她赶紧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润湿,朝着他的背影轻唤了一声:“起山风了,快些上山吧!”
胤禛这才慢腾腾地站起身,转过身子,而后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地点了下头:“好。”
短短的十几个石阶,却仿佛漫长得很,妍华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慢慢往自己走来。他走得慢慢吞吞的,仿若走一步都想印下一个脚印一般。他的眸子微微垂着,似乎在看石阶,可他面上却是在沉思的表情。
妍华立马便有了断定:他心里有事。至于是什么事情,她便无从得知了。或许在想她为何迟迟怀不上孩子,或许在想朝中大事。无论是哪一样,她都无法帮着分忧。
山里一片阒然,偶尔从顶头的香山寺传来一两声鸣钟的声音。妍华抬头看了看,天上飞过一只孤雁,形单影只地往南飞去。许多树上都空落落的只剩了枝头,赤裸裸地毫无生气。山风渐渐大了起来,带来一阵又一阵刺骨的凉寒。
雁过无痕,叶落无声。白日里热闹无比的香山,此刻突然有了一片凄凉之意。
妍华心里突然升起汩汩慌张和惆怅,待胤禛走上来后,她忙挽住他的手,紧紧拥在怀中。胤禛察觉到她的异样,握住了她的手掌,无声地笑了笑。
妍华顿时心安,陪着他一起往上走去。
两个人慢慢悠悠地爬到香山寺时,已经快过申时了。胤禛知道她累,故意放慢速度迁就了她。
这时,西边天际突然晕满了红霞,配上这漫山的红叶,就像是半边天都燃起来了。妍华看着这壮阔的自然景色,愣了半晌,一句感慨都说不出。
阵阵山风拂面而来,透过衣领和袖口直往人身上钻,妍华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这时,魏长安从寺庙里面走了出来,花影跟在他身后,手里捧了两件斗篷。山上夜间寒冷,故而魏长安早就让花影准备好了厚斗篷,只是他没料到胤禛与妍华会上来得这么晚。
“已是打点好了,贝勒爷与格格快进去用斋膳吧,明儿斋戒,后日祈福……”魏长安将事情一一说了一遍,妍华听到明日要斋戒,心里咯噔了一下,偷偷瞟了一眼胤禛,顿时觉得腹中饥饿难耐。
明日斋戒,那就是不让吃东西了吧,看来她待会儿要多吃一点了。
山上的斋膳简单,多是山野素食。摆在他们面前的几盘菜,有一盘豆腐,一盘油炸糍粑,还有两盘绿色如青菜的菜,一盘红色的野菜。这三盘素菜仿若只是拿开水焯了一下,然后便捞了出来撒上了几粒盐巴,连油水星子都看不到。妍华爬了一下午的山,耗费太多体力,所以即便斋膳如此粗陋,她也照样吃得很香。
胤禛吃得并不多,勉强吃完一碗米饭后,又夹了一块糍粑慢慢啃食。他看到妍华吃完一碗又添了一碗,好笑地盯了她许久:“明日斋戒,是可以吃点东西的。你这个模样,难道是要将明日的份量也都吃进肚子里吗?”
妍华一听明日可以吃东西,忙放慢了速度。她羞赧地偷瞄了胤禛一眼,见他举止优雅,即便身处如此简陋的环境,也依旧不影响他的讲究,顿时自惭形秽。
“我只是饿了。”虽然她心底的意图已经被胤禛拆穿,可她还是强词夺理地狡辩了一句。
胤禛笑了笑,没有再言语。
翌日一大早,妍华起身的时候,便看到胤禛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与一位禅师在说话。她好奇地走近了两步,便听到胤禛在问:“……本不是你的东西,可你想要,该争取吗?”
那位禅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了一声,缓缓道:“佛曰:三千繁华,弹指刹那,百年过后,不过一捧黄沙。施主顺子自然便可,什么是你的,什么又不是你的?一切因果都自有定数。万缘放下,身心方能自在。”
胤禛默然,垂下眸子似在沉思,隔了半晌又喃道:“身处凡尘俗世,免不了会被五欲六尘所左右,大师一句放下,岂是那么容易?这人生在世,若能参透这一切,便不会有那么多的烦忧……”
妍华听了一会儿,不愿再继续听他二人参禅,便领着花影去前殿跪拜。
这香山寺中竟是也有一尊送子观音,倒是比山脚下的那一尊要小了许多,眉目间依旧慈和得很。妍华心里动容,施施然地又跪拜了一番。寺里的一个小和尚见她祈得认真,便从送子观音像的下面拿了一个瓷质的小胖娃娃递给了她:“施主定能广结善缘得偿所愿。”
妍华看到那个小瓷娃娃,心里欢喜,忙冲着小和尚连连道谢。
再出来时,胤禛只独身一人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发愣。妍华见状,忙走了过去给他请安。
胤禛摆了摆手:“在外不必多礼。”
说罢,他端起面前的一杯茶水喝了起来,喝完后突然冲着妍华笑了一声:“这茶倒是好喝得很,回味无穷。”说罢还当真意犹未尽地又抿了一口,脸上俱是享受之意,说罢,他睨了一眼妍华,端起手里那杯还未喝完的茶问道,“婵婵可是想尝一尝?”
妍华见他端着他方才喝过的杯子递过来,面上羞赧地红了一下,却终究禁不住诱惑,缓缓点了点头,将那杯茶接到了手里。她凑近鼻子闻了一下,淡淡的有些清苦,还有一缕清香。
她见胤禛一直盯着她看,也不好意思再磨蹭,忙张口喝了一大口。
一口下肚,她本想再将剩下的喝完,却突然发觉口中苦涩不堪,忙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向胤禛:“你骗我?”
胤禛挑眉,不置可否。
妍华口中苦涩难耐,眼泪都被他气出来了,忙要张口吐出来,可是已经悉数喝下,哪里还吐得出。
胤禛却突然抿着嘴轻笑了出来:“觉着苦涩,想找个人陪我一道尝尝这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