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墓的最深处。
巨大的青铜棺椁缓缓地开启,那裹覆在此一千年的锁链,也一根接着一根断裂。
骨王和盗日者沉默着,望着他们缓缓开启的铜棺。
铜棺之中,一具与一千年前他们熟悉的那位大君一模一样的尸体,静静地躺在棺中。
千年的时光,仿佛丝毫没有改变他的容貌。
他依然穿着当年大战时的破败的盔甲,他的眉头死死地皱着,仿佛死了一千年,都不曾放松。
但又觉得他似乎没有死,只是在永恒地沉睡。
我知道的,我本就该意识到的
骨王抬起头,眼眶当中的火焰呼呼地燃烧,仿佛有某种沉重的东西,重重地压在他的身上,让他力竭。
这一千年来,他一直都在置换陛下体内的扭曲,他的灵魂和身体也一直都在经受着那彻骨的痛苦和异变,我真的很难想象他到底是怎么支撑了这么久
盗日者默然不语。
他望着林恩曾经的那具尸体,他再未从这具尸体当中感受到任何的堕落。
其实他也隐约意识到
也许
魂王他也是知道的,即便是他将尸体当中所有的扭曲吸收殆尽,即便他最后死
大君的尸体也绝对不可能复生。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也许
他只是想要那个万分之一的可能。
又也许,他只是想要让大君得到一份安宁
盗日者深吸了一口气,用力地闭上了眼睛。
他确实背叛了所有人,甚至背叛了他自己,但他唯一没有背叛的
是你。他低声道。
仿佛知道他已经到来。
又仿佛是知道他能听到自己的话。
一瞬间,整个大墓内部的空间隆隆地扭曲颤动。
而也就是下一刻,就在那混沌的漩涡当中,一身黑衣的林恩缓缓地浮现了出来,狂风萦绕,他一步步地踏出了心海。
盗日者转过头,复杂地望着林恩,望着他那平静的脸上满目的沧桑。
骨王一震,立刻单膝下跪。
虽然早已知道大君已经复活,但是时隔无尽的时光再次见面,他依然是满心的颤栗。
仿佛有无数的情绪压抑在心里,想要喷涌而出,但到了嘴边,却又只剩下了那一句话。
骨王叩见大君!
林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点头。
伸出手,一缕柔和的力量,将他搀扶而起。
骨王颤抖地抬起头,望着屹立在那里的林恩,仿佛是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但是却没有。
但他终于还是颤抖地问了出来。
大君魂王他
我都知道了。林恩闭着眼睛,默然地站在那里。
而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盗日者和骨王的心,瞬间跌落到了谷底。
他们已经隐约猜到了那个可能。
他迄今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死。
他想要赎罪。
他想要让自己曾忠诚的大君,亲手杀掉他。
他死了。
林恩闭着眼睛,说出了那三个字。
一瞬间。
整个大墓都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静。
骨王就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许许多多的东西,无力瘫坐在了地上,眼中的魂火恍惚,飘摇而无力。
其实,他真的到了最后都还抱着那么一丝的希望。
也许也许那个蠢货还能够活下来
狠狠地重罚他狠狠地揍他就算是打断他的腿,就算是让他跪下来道歉
也也
他突然感觉到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从眼眶里面逼扼而出。
但是他早已是一片枯骨。
他忘了。
他是哭不出来的。
时间滴滴答答的缓缓地流逝,就像是滚滚而来的浪涛,逼迫这那条时间的长河,不断地向前。
没有一个人说话,沉寂就如这座大墓。
你们先出去吧林恩低声,道:
我要一个人待一会儿。
盗日者深深地望着他那满目的沧桑,手指轻轻地握了握,然后重重地点头。
他转过身,搀扶起失魂落魄的骨王,一步一步地向着大墓之外走去。
只是在即将离开前,他还是转过头,远远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
空旷的大墓,他的背影仿佛与漆黑融为了一体。
又仿佛,这本就是他的归宿。
轰隆隆
墓厅的大门隆隆地闭合,沉重的声音在整个大墓当中隆隆的回响。
巨大的青铜古棺之前。
林恩沉默地望着古棺当中自己的尸体。
他没有从这具尸体当中复活。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彻底斩出掉这具身体和曾经走的那条路对自己的制约。
他要走出那条新的路,那就必须要与过去的这些分割。
至少
在一切奠定之前。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双眼。
而也就是在下一刻,他的面前浮现出了无数的光点,那些光点不断地汇聚,就像是一片梦幻的星河。
而就在那片星河当中,慢慢地浮现出了一具破碎而扭曲的身体。
那是魂王。
在那最后的关头,他用自己的时间法则,彻底将他定格在了他即将消散的最后那一秒。
宛如永恒的寒冰当中,他的那张破碎的脸颊之上,仿佛依然能够看到那抹心底的释然。
至少在这一千年的坚守和折磨当中。
死亡对他来说,确实是一种解脱。
也许没有任何人在比他看到自己的王,重新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时,更加的喜悦。
也许我可以做一些尝试。林恩低声道。
他现在的力量,早就已经今非昔比。
他早就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看着自己的妻子从天陨落,却无能为力的那个少年。
他的灵魂还没有消逝,他的本源还被定格在破碎前的最后一秒。
而只要没有真的彻底地消散。
那就还有一线生机。
而他将要做的
一瞬间,林恩豁然抬头。
隆隆的嗡鸣当中,那座巨大的青铜古棺当中,他的尸体瞬间悬浮而起,笔直地屹立在他的面前。
刹那间,林恩豁然伸出手,一指点向自己尸体的眉心,闭上了双目。
无垠的力量,瞬时间涌入了那具尸体当中。
不断地探寻。
不断地寻觅。
终于,在那具尸体的最深处,他找到了魂王用了一千年的时间,被置换进入了他尸体当中的那缕被洗净的纯净的灵魂。
惶惶然间。
一缕缕难以严明的魂灵,被林恩牵引着,一点点地从他的尸体当中涌出。
那确实是一个无比纯净的灵魂。
上面所有的印记都已经被磨灭,只剩下了一张白纸。
我让你的本源意志重新归体,也许还有机会。
林恩豁然睁眼。
一刹那。
被定格了时间的破碎的魂王的身体当中,一缕缕淡淡的光流,被林恩小心翼翼地牵引而出。
这个灵魂,本就是属于魂王。
即便已经空白如初。
但依然是他。
只要能够将他意志的烙印,彻底与这个灵魂彻底融合,那他就还有新生的机会。
缓缓地。
就像是一缕缕微风。
在林恩的把控之下,那缕象征着魂王意志烙印的光流,缓缓地泌入了那个空白的灵魂当中。
但是下一刻,林恩便发现。
那缕光流竟是在坚决地排斥着与那个灵魂的融合,格外的抵触。
隐约间,他仿佛听到了魂王低低的微不可寻的细语。
何必呢?吾王,我本就以心存死志,就算您能原谅我,被我亲手所杀的那些弟兄也不会原谅我,我更不会原谅我自己。
林恩闭眼道:如果你真的想要赎罪,那就用你自己的行动来请求他们的宽恕,而不是一死了之!你这是在逃!你是在当一个逃兵!
那缕光流依然迟迟不定,抗拒与那个灵魂融合。
林恩猛然睁眼,沉沉道:
你要听清楚!我不是在请求你!我是在命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