峡谷之间,阵阵高呼,兵刃相接的钝响,响透整个峡谷。
思琦这边以地形和人数优势,完全压倒对方,生擒了霍达。未免对方支援太快,思琦和方必立马整顿队伍,启程回营中去。
路上遇到了来支援接应的萧重,一颗心总算是安稳了下来。
萧重看着思琦,跃跃欲试,欲言又止。满心满眼都想要问一下,裴宜笑在城中是否还好。
可惜这里人多,方必还跟在身边,萧重只好按捺下来。
回了营中,整顿军马,将粮草放好之后,方必才有间隙跟上思琦的步伐,拧着眉头问:“你不知道这里是哪儿?这般危险之地,为何要来?”
思琦挑了挑眉头,看着方必认真的样子,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我的事,与你何干?”
方必梗了梗,没说话。
思琦哼了一声:“还有,说什么危险,要不是你莽撞闯进我们的埋伏,还能有这些事儿?”她呸了声,“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呸!”
方必脸上一阵热,他这般莽撞行事,还不是因为担忧她的安危!
可思琦没那么多时候听方必说话,她转身去找了萧重,她默默等在旁边,等萧重清完了所有粮草后才把裴宜笑交给她的信,转交给了萧重。
萧重黑沉的眸子里,倏然一亮。他刚准备动手去接,可自己的手上不太好看,皲裂的手背上还沾着刚刚劳作后的脏污,他在自己身上擦了下,才慢慢接过那封信。
信纸是裴小姐最爱用的皇城醉梦香纸,信封上写着他的名字,他不着痕迹勾了勾唇角,与思琦道了句:“多谢。”八壹中文網
思琦满不在乎挥了挥手:“顺便的事,有什么好谢的。”她嘿嘿笑了两声。
萧重揣着裴宜笑给他的信,走到自己没人的帐中偷偷看。
信的开头,裴宜笑让他要好生照料思琦,萧重一边看一边凝重点头,他一定会好生照料思琦的,这可是他未来小姨子,有谁要动她,先从他尸体上踏过去再说。
写到后面,裴宜笑写了现在皇城中的局势,天子病倒,缠绵病榻,太子顺势监国,二皇子不满,皇城怕是要有一场大劫。到了最后,裴宜笑还写到“每日都在想将军。”
萧重按捺不住嘴角的弧度,他心跳加速,将这薄薄的信纸放在心头上,原来,裴小姐也如他一样想着他。
他真想立马就见到她。
外头,卢沙过来帮思琦安排了营帐,她一个女子,自然不与人同住,卢沙便将她安排到了他们几个中间,也是正好,在方必旁边。
思琦将自己收整一番,从帐中出去,要去找萧重要点事情做,一出来就碰上了方必。
方必脸色不好,拉着思琦就往没人的地方去,思琦挣扎了下,阴阳怪气嘲讽方必:“方都统,也不知道我们是何关系,你这样抓着我的手腕,怕是不好吧?如果你再抓着,等我回城了,我就和父亲说你轻薄我,让你必须娶我!”
方必手一抖,竟然真的放开了思琦。
思琦脸色一冷:“懦夫!”
方必也不反驳,他本就是个懦夫,他转而到了别的话题上:“裴大小姐出的主意让你来的?她做事何时如此不周全了,你一个女子,扎入男人堆里,日后回皇城了,你还嫁不嫁人了?你的闺誉还要不要了?这战场一路凶险,你以为你是在过家家吗?!”
方必声音很大,像是在吼思琦一般,他也是对思琦此举怒极了。
思琦一巴掌挥开了方必的手,冷眸盯着他,“方必,你没资格说我姐!你能想到的我姐想不到?你以为她愿意让我来?这是我自己要求的,我自己想来的!”
她鼓了鼓腮帮子,被方必的话气坏了,“我就是愿意来这儿,我也想要建功立业,凭什么女子就不行?我就是要建功立业成为裴家的顶梁柱,就算家中无男儿就算父亲不愿过继宗族侄儿,我也可以证明,我裴家女儿绝不输男子。”
思琦还记得那一日,她拉着裴宜笑的手说,日后要成为裴家的顶梁柱,要成为她的后背,要保护好她时,她终于放思琦来了。
她白了方必一眼,狗男人是不会理解她的,思琦都不明白,自己当初怎么就追着他娶自己呢?
在思琦走开之后,方必释然一笑,他低声喃语,道了一句:“抱歉。”
皇城,深秋凉薄。
天子一病不起,整个朝堂都乱了。朝中势力一分为几,除却势力最为大的太子与二皇子之外,别的皇子也有不少的拥护者。
太子监国,多有不顺,深秋之末时,二皇子终于起事了。
二皇子赵灿先是心狠手辣将几个阻拦他的兄弟斩于刀下,毫不留情,于他而言,天家无兄弟。
起事那晚,裴侯爷连夜去了宫中,嘱托侯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要将大门打开,裴宜笑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了,可相对于上辈子二皇子夺位而言,这辈子的声势显然大了不少。
月上夜空,散发着清冷的月辉,皇城内外,响透着刀刃的声音。
裴宜笑将自己重生之后养的私兵都调了过来,因为害怕萧老夫人的安危,就让人也把萧老夫人给接到了侯府。
萧老夫人相比于侯夫人而言,便镇定许多,泰然自若好像只是在经历一场无关紧要的事情而已。
这件事情,好像还比不过她看到裴宜笑手上套着兰花金镯子时的情绪波动。
裴宜笑想,这般好的萧老夫人,才养出了那么好的将军。
侯夫人心里担忧得很,萧老夫人进去之后,就同她开始说话,说裴宜笑与萧重的婚期,说萧重小时候如何如何,到了后面,侯夫人紧张的情绪也不禁被萧老夫人带偏了,开始说起自己手上这双女儿。
裴宜笑松了一口气,微微含笑坐在一旁。
夜深人静,侯府依旧灯火通明,已经是夜半,裴侯爷还没有从宫中出来,怕是真的出了大事。
这种局面,已经不是裴宜笑能够左右的了,她只能尽全力保护好自己以及身边的亲人。
堂屋里,传来了萧老夫人的声音:“我家阿重是个重情义的,也是个木讷的,裴大小姐过门以后,决计不会受委屈的,也不会纳妾,这辈子认准了便只对她一个人好。”
裴宜笑坐在门外头,抬头看月亮,身上披着红色的绒毛斗篷,听着萧老夫人的话,心中也是暖融融的。
对,没错,将军就是那么好的人。
也不知为何,她就是莫名相信将军,相信将军会给她一辈子的安定,会给她撑起一片天空,会好好待她一辈子。
侯府墙外,火光涌动,裴宜笑按捺住了对萧重的思念,皱着眉头起身来往外一看。
火光通透明亮,还有刀刃的声音,侯夫人吓了跳,颤着声音问裴宜笑:“笑笑…可是侯爷回来了?”
萧老夫人也觉得事情不对,安抚了下侯夫人,侯夫人深深呼了一口气,摇摇头道:“若不是侯爷回来,就不要开门。”
裴宜笑的手拢在斗篷之中,若不是裴侯爷的话,她大概能猜到是谁。温故知恨她入骨,他巴不得裴宜笑死无葬身之地,现在趁乱,又是起事之际,此时不报仇何时才报?
她目光一凝,回过头对侯夫人以及萧老夫人道:“母亲,伯母,你们在这里切勿出来。”
裴宜笑转过头,唤了下身边的小厮:“二狗,过来。”
二狗作揖,“大小姐且吩咐。”
二狗是家中老人了,依稀能看得出府中的局势,侯夫人性格软,平常人情交际倒还好,可遇上这种大事便不行了。
反观裴大小姐,是个有主见的,这种时候,裴府上下都得仰仗她呢。
裴宜笑沉静站在灯笼之下,月辉与烛火映在她的身上,气质温柔,莫名就让人安心了。
裴宜笑道:“去,去将侯府大门打开。”
二狗不解:“啊…啊?!”
裴宜笑道:“快去。”
虽不明白,二狗还是听从裴宜笑的吩咐去了,而后,裴宜笑又让繁星去搬了张椅子到大院子里坐下,离去之时,她微微笑着朝侯夫人与萧老夫人福了福身子,柔声道:“母亲与伯母稍作片刻,我去去就来。”
侯夫人担忧看了裴宜笑一眼,却只是说了句:“平安回来。”
萧老夫人相信裴宜笑,只是微微笑着,让裴宜笑去吧。
她儿子看上的女子,果真与旁人不一样。
府外,嘈杂声音,乱糟糟一片。
敞开的侯府大门外,火光冲天,火把照亮了侯府门口的街道,空无一人,肃杀嘈杂。
裴宜笑端坐在梨花木大椅子上,面容温柔,没有一丝担忧的样子。府外,温故知也是一般神态,泰然自若潇洒站在士兵之中,眼中是对裴宜笑的蔑视与大仇将报的得意。
温故知挑了挑眉,嘲讽道:“怎么,裴大小姐坐在那儿,是在等我么?”
裴宜笑眼眸弯了弯,不置可否一笑,笑意愈发温柔。
温故知现在可太明白裴宜笑这个人了,对他笑得越乖,做得越绝。他从前只当她是一个小小的女子,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让他意外,甚至连阿暖和母亲都遭了她的毒手。
如今起事,他趁乱灭了裴家,也是大功一件。
温故知道:“裴大小姐倒是真能笑得出来。”他左右看了一眼,嗤笑一声,“怎么,是跟我来一出空城计?”
裴宜笑温柔说:“是不是,温大人进来看看不就知道?”
温故知敛眉,太子的主力都在宫中,与二皇子纠缠着呢,侯府只是空有一个爵位,萧重留给裴宜笑的三千兵都被思琦带走了,所以现在的裴家只是一家子的老弱妇孺罢了。
不久之后就是他的刀下亡魂。
温故知脸色淡然,挥挥手,带着人往前走了一步,“真以为此刻装模作样就能保住庆安侯府?裴宜笑,我今日定要让你去给阿暖作伴!”
裴宜笑依旧不动,精致的眼中笑意盈盈,她手乖巧搭在膝上,说:“那倒不必,阿暖不喜欢我,若是要去,温大人去的话,阿暖定然欢喜。”
温故知冷笑一声,已经带人踏入了侯府大门,孰料,几支羽箭唰唰而来,几道惨叫声响起,温故知往后退了一步,若是再退得慢一点,他身上怕也会被捅一个洞。
温故知脸色一变。
裴宜笑幸灾乐祸地叹了口气,语气无辜:“这可是温大人自己要进来的,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