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宛央的满月宴,身经百战的萧老夫人操持得异常漂亮。裴宜笑和城中的几位夫人在说着话,如今她也是生了孩子,与这些夫人的话题也多了些,说起养儿育女上,根本就停不下来。
裴宜笑仔细听着别人的经验,巴不得让繁星过来,把这些经验给记下来。
更给面子的是,皇后娘娘竟然亲自来了,还带来了各宫娘娘的礼物,珠光宝气,足够宛央从这个年纪玩到好几岁了。
紧接着,思琦还从宫中带来了太后以及各宫太妃娘娘的礼物,把裴宜笑那个小院子都堆满了,仓库里都放不下。
这时候收到的东西,可比她刚到萧家办宴席时要多得多。
萧老夫人正忙着,裴宜笑也忙着接待贵妇人们,侯夫人不放心宛央被奶嬷嬷带着,自个儿去带孩子了。
思琦笑话侯夫人就是自己想外孙女了。
皇后的小太子已经快要满两岁了,如今正是能走的时候,走得歪七扭八,没一会儿就甩掉了身边的婢女侍卫,跑到了裴宜笑的院子里。
院子里的珍奇宝物堆得多,他爬上爬下看了一圈,听到屋里面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小太子睁着眼睛,蹬着小短腿跑进去,正好是看到侯夫人在哄宛央。
宛央哭得厉害,小太子趴过去看小宛央,侯夫人也认得小太子,“殿下怎么到这儿来了,皇后娘娘呢?”
小太子嘟嘟嘴,奶声奶气说:“我可聪明了,把那些人都甩掉了!”他伸出手来,偷偷拉了下小宛央软软的手,“这就是、是小宛央吗?”
“央央哭得正厉害,让繁星送您回去可好?”侯夫人说。
小太子鼓气,才不听侯夫人说话,在身上左摸右摸,摸出一个香囊来,囊中放着一枚太子令箭,他想也没想,就放到了小宛央的怀中,“莫哭了莫哭了,哥哥送给你。”
小宛央小手抓住那枚令箭,还真的是没哭得大声,只是小声啜泣着。
到最后,侯夫人由只带宛央一人,变成了带着两个孩子。
小太子到底是年幼,没一会儿就玩得累了,倒在床上睡了起来,小宛央也没了声,眼睛紧紧闭着,也是睡着。
屋里,终于是寂静了。
小宛央的满月宴后,天气越来越冷,裴宜笑给萧重与小宛央的衣裳做好了,让两个人都试了试。
没想到第二日小宛央就病了,发起高烧,还好请了太医来开了些药,小宛央吃了烧才退掉。
如此一来,裴宜笑就不敢把小宛央交给别人带了。
后来小宛央的病好上一些,裴宜笑要回侯府去看望病了的侯夫人一趟,不宜带着小宛央去,怕她染上病气,只能由萧重带着。
萧重一听,肯定答应。
等裴宜笑一走,他就抱着香香软软的女儿不肯放手。
直到卢沙上门来请萧重去杏花楼喝酒去,说最是抠门儿的毛镇北竟然要娶媳妇儿了,难得请兄弟们喝一次酒。
萧重听说兄弟要娶妻了,心中也替他感到欢喜,肯定要去。
只是他的小宛央……
萧重把她交给了萧老夫人,哪里想得到,小宛央一离开萧重的怀抱,竟然嘴巴一瘪就哭了出来,压根儿就离不开萧重。
萧老夫人哭笑不得,赶紧把小宛央放回了萧重的怀抱里说:“这么几个月我是瞧出来了,这孩子连笑笑都不黏,最是黏你。”
萧重心都软了。
他把兄弟们要请他喝酒之事与萧老夫人说了,萧老夫人责怪地看了眼萧重:“你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的如此不稳重,既然镇北也要成亲了,也该成熟些,那些酒肉都当少吃些,免得媳妇儿知晓的厌烦。”
萧老夫人的话醍醐灌顶。
裴宜笑最是不喜欢他喝酒了,浑身酒味醉人也难闻,喝多了还吐得到处都是,若是让裴宜笑知道他又出去喝酒了,还带着小宛央去的,说不定会恼他。
萧重点点头道:“我此去就是要规劝这几人的。”
萧老夫人满意点头。
杏花楼上,卢沙已经喝过了两盏茶,就等着萧重来一起喝个不醉不归。
卢沙、方必、毛镇北几个人左等右等,站在窗边反复眺望,才看到写了“萧家”的马车缓缓而来。
卢沙一抬眼,就看到了马车。
他疯狂拍着毛镇北的后背说:“兄弟快看,那是不是将军家的马车?莫不是嫂子也来了?”
毛镇北和方必看了眼,异口同声:“我看着像是。”
话音刚落,马车在杏花楼外停下。
帘子撩起,几个人却是没有看到嫂子,而是看到他们那个英明神武的大将军,身前背着一个水灵灵的小娃娃。
卢沙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莫不是眼花了???
其实将军身上背着的,其实是一把一米长的大刀??!
三个人对视一眼,还是方必率先出了声:“老毛,还是把订好的酒水给退掉吧,今日怕是喝不成了。”
毛镇北:“啊……啊?”
将军连自己孩子都带出来了,哪可能让他们在喝酒。
没一会儿,萧重就带着小宛央进来,席间桌上,再无一滴酒可见,几个大男人在一起,面前全是茶水。
卢沙憋不住了,端起茶来对毛镇北说:“老毛,今个儿以茶代酒,祝你日后早生贵子啊!”
几个人碰了杯,纷纷祝愿毛镇北日后幸福。
说起劲儿来,卢沙就要凑过去看被萧重一直抱着的小宛央,他这张脸刚凑近,原本在乖乖巧巧看爹爹的小宛央,忽然一愣。
晶亮的眼眸中倒映着卢沙那张脸。
小宛央委屈起来,抽泣了一声,脸也涨得通红,“哇”的一声放声大哭起来,萧重皱了下眉头,马上站了起来。
他威胁地看了眼卢沙,“你离我女儿远一点,她怕你。”
卢沙张了张嘴:“将军……”
萧重伸手捂住了小宛央的耳朵,小宛央总算是没哭了,眼睛水汪汪的。卢沙闭了嘴,委屈自闭地躲到一边去了。
方必轻轻笑了一声。
哭归哭闹归闹,小宛央还是很可爱的。
没一会儿,方必就主动要求要抱一抱,萧重怕他抱不好,就让方必先无实物示意一番该如何抱孩子,方必竟然早有准备,那样子,像模像样。
萧重这才放心把小宛央给他抱了下。
毛镇北和卢沙也想要抱,不过被萧重给驳回了。
卢沙笑嘻嘻说:“没想到啊,老方,你竟然还有这等本事。”
方必哄着小宛央,淡淡一笑:“有些东西,总得提前学会的。”他都已经想好了,日后思琦那个性子,肯定不会给他带孩子,他只能主内了。
晚上带着小宛央回家,许是玩了一天,小宛央早就困了,在路上就搭在萧重怀中睡着,晚上把她放到小床上,也无声无息。
他把小宛央交给了奶嬷嬷之后,就偷摸着回了房中。
裴宜笑正在看账本,桌上放着好几本账本,有他家下面的庄子与店铺,记满了每一次的开支用度。
听到脚步声,裴宜笑头抬起来,朝着他疲倦笑了下,“央央睡着了?”
“嗯。”萧重跨过门槛,从外面走进来。
衣摆下面用金线绣着的一朵金色葵花,格外显眼,若是今日方必等人仔细些,就能看到萧重身上的这朵葵花,与小宛央身上的如出一辙。
这自然是出自裴宜笑的手笔。
往她走近,裴宜笑说道:“今日烦劳将军带了一日的孩子,当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他已经走了过来,走到裴宜笑的身后,垂眸看了眼桌上的账本,他看了就觉得脑子有些发胀,赶紧移开目光,落在她雪白的脖颈上,他说道:“夫人要看账本,辛苦。”
“也算不上多辛苦,之前的大账目,都让繁星与淑怡过了一遍,看起来也不太难。”裴宜笑柔声解释。
萧重只应了一声,伸手在她的头上穴位上轻轻按了按,以此来舒缓她的疲惫。
到了后面,烛火晃动之间,桌前早已经没了人影。
透过烛光,依稀看到床上帘帷之间,人影晃动,紧紧纠缠。
此夜,夜色正美。
这一年皇城之中还没有下雪,栖霞山上早就已经下起了大雪来,原珍珍与思琦已经在下雪当天去过一次,见到了栖霞山上的第一场雪。
回来后才与裴宜笑说了。
萧重与裴宜笑商量了一番后才决定,要一同去栖霞山上看一看,就将宛央给了萧老夫人带着。
栖霞山是皇城之中最大最高的一座山,因着山上积满了雪,绵延一片好看,此时游人颇多。
远远看去,山路之上都是人。
裴宜笑与萧重手拉着手往上走,繁星等人远远跟在身后,看将军与夫人如胶似漆,好似都黏在一起了。
走到半山腰上,裴宜笑看着不远处的亭子顿了顿。
亭上白雪覆盖,早已经看不见原本的颜色。
这时候也下起了雪来,裴宜笑眼神一亮,“将军,那日也是这时候下雪的。”
萧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时候,那日他们二人之间,仿佛就是从这里开始的。雪下大了,繁星递上一把伞,萧重接过来,淡声说:“我为夫人撑伞。”
裴宜笑抿唇笑了下,福了福身子,“多谢将军。”
萧重心中一动,攥紧了伞柄,黑眸压下,淡淡道:“裴小姐不必客气。”
两人相对而笑,自然而然,都想到了很久之前。
那时候谁能够想到,故地重游,他们的孩子都已经能够咿咿呀呀了。他替她撑着伞往上走,路过了曾经住过的庵堂,这家庵堂今年的价格有些贵了,游人都没有住满,正好让裴宜笑一行人住进去。
这才是真的故地重游。
到了夜里,天上的雪越下越大,裴宜笑晚上睡不着,害怕小宛央晚上想母亲想父亲了,转了个身,扑进萧重的怀中,闷着声音说:“将军,你说央央会不会想我们啊。”
萧重沉吟片刻,“央央很懂事。”
裴宜笑还是放心不下,许是换了床,她难以入眠。
萧重索性不睡了,起身来披上衣服,也给她找了件厚实的披风来,说:“笑笑,随我来。”
裴宜笑疑惑,不知萧重要做什么。
她系好披风,被他攥着手往外走,冷风呼呼刮来,这山上的风要比皇城中要更猛一些。
乍一吹来,他的衣袂都被吹的猎猎作响。
顺着走廊往外走,可见庵堂里的许多人都已经熄灯睡了,他带着裴宜笑到了暗处,她才慢慢想起来,一开始的时候,她与萧重就在这儿说过话。
裴宜笑问:“将军带我来此处作甚?”
天色黑着,她看不太真切他的脸庞,就如同那一夜一样。
萧重道:“笑笑,可还记得那一天,你在此处与我说了什么?”
裴宜笑红了红脸,垂头说:“我与将军说,你我二人皆是无意与这桩婚事,应当早早说明白,我满身污名,也不想要辱没了萧家门楣……”她越说越小声。
萧重轻轻笑了下,“你的确是这般说的。”他上前一步,将她揽在怀中,他身上的温度袭来,也渐渐温暖起来。
他的声音落在耳畔:“笑笑,那日的话你再与我说一遍可好?”
裴宜笑虽然不知为何,可还是在心中想了下那日的原话究竟是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她却一点都说不出来了。
她往萧重的怀里钻了钻,感受着他的温暖,软着声音说:“将军,这桩婚事,我欢喜得很,我愿与你,朝朝岁岁,白首同心。”
萧重僵了背脊。
他扯了扯唇角,低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来,“笑笑,你又拿捏住了我的心。”他也愿,朝朝岁岁常在,他与她,白首同心。
记忆之中的那日,仿佛也变成了今天的这句话。
她与他,本就是天作之合。
作者有话要说:已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