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终于轮到罗茜掌握主动权了。
不过陈逐月的坦诚令她有些意外。
想必她已经知道,自己急于晋升,所以完全可以利用提供机会作为条件,换取更大的价值。
可她没有这么做。
是因为还把自己当成学生看?或者担心她的把柄太大,被罗茜叫破她的秘密,让她无地自容?
罗茜立刻收起戏谑的心态,端正地坐在她对面。
“只是晋升的机会,还不足以打动我,”她慢条斯理地说着,也是在为自己整理思路,“我有荣誉决战的成绩,已经具备提申请的条件,只是校长和傅老师希望我再磨练一段时间……”
“我知道你急需用钱。荣誉决战,你分到一万的奖金,但远远不够。我听说你在打听购买最新型号光脑的渠道,这么说吧,钱和渠道我都有。如果你需要,我随时可以提供。”
陈逐月从怀里掏出一张镶嵌着金色磁条的卡片,推到罗茜面前。
“不记名账户,二十万,很安全。”
这个条件对于罗茜太说,太值得心动了。
晋级,她可以等。但沈涓流早一天脱险,她就能早一天心无旁骛地投入向上攀爬的奋斗中。
可她很快克制住答应的冲动。
像陈逐月这样长袖善舞的人,理应明白谈判时不该过早暴露底牌的道理。
事出反常,罗茜必须谨慎。
“我不理解老师为什么对我这么慷慨,”她抄着手凑近陈逐月,巧妙地掩盖住自己的表情,“反正陈漠阳接手暗夜会是早晚的事,我不过是推了他一把,老师不同意吗?”
陈逐月长出一口气,摇摇头。
“你不用试探我,以你的能力,就算我不说,你也会自己想办法弄清楚。能给你的就是我的全部,而我的要求只是放过我大哥,罗茜,适可而止。”
罗茜轻轻地笑了笑。
“适可而止?老师,当初陈添彬要一枪崩了我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要收手?如果不是我有点本事,您现在只能去墓地探望我了。”
“因为干爹曾经威胁过你,所以你就一定要让他尝尝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滋味?”
陈逐月的声音突然尖利起来。乌黑而凌乱的长发掩映之下,她的面容显得愈发苍白。
她还从来不曾这么失态过。
究竟是什么,让她倾其所有来打动自己?
“老师是不是忘了,威胁过我的,可不只是陈添彬?”罗茜直直地盯着她,“陈漠阳敢打我父亲遗物的主意,就凭这一条,我恨不得他和陈添彬两败俱伤!”
“所以你得到了什么?愉悦,满足?不,除了仇恨,你一无所有,”陈逐月喃喃地说着,却又苦笑起来,“罗茜,停手吧,不要被仇恨冲昏头脑。”
以前怎么没发现陈逐月这么圣母呢?
“这些话,老师有没有问过陈添彬,或者陈漠阳?问问他们在随意抹煞别人性命的时候想了些什么。”罗茜平静地反问道。
果然,陈逐月无言以对。
而罗茜想了想,提出一个条件。
“我突然想让老师陪我做一件事,不危险,也不坏。不管您有什么条件,都可以等事情结束之后跟我谈,”她终于放下手,对陈逐月露出一个大方的笑容,“其实我一直很感谢老师,只有您把我真正当做一个成年人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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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是要去探望病人,陈逐月似乎觉察到罗茜要做什么。
但她很默契地没有追问,只是在去往医院的路上,带着罗茜去花店买了一束昂贵的鲜花。
轻轻抚摸着柔润的花瓣,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淡淡清香,罗茜抱紧花束,郑重对陈逐月道谢。
如果鲸鲸也进了蛮锤学院,应该会喜欢陈逐月吧。
她们的身上有一股相似的温柔,并且无论身处的环境多么糟糕,她们都想用自己的善良去净化。
沈涓流的天真有迹可循,那陈逐月又是什么原因?
罗茜觉得自己快要接近答案了。
和极夜城的恶徒们相比,云家算是坏得优雅而有格调。他们安排沈涓流住进最好的医院,一天的住院费就够普通人家一周的开销。
罗茜轻轻把花放在沈涓流枕边,情不自禁地捏捏她白皙的脸颊,又拉起她的手仔细端详。
指甲被精心修剪过,指尖红润,看得出来,沈涓流被照顾得很好。
如果不是体征监测仪器不停地发出鸣响,她看起来就像在熟睡。
罗茜更想知道,她在那里过得好不好,云白炀有没有死皮赖脸地纠缠她。
这就需要她亲自探入沈涓流的意识,所以必须有人协助。
陈逐月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深吸一口气,罗茜把手悬在沈涓流头顶。
“老师,待会我要潜入她的意识,”她淡淡地说着,仿佛不是要冒着极大的风险探看朋友的状况,而是要进行一场愉快的郊游,“怕出意外,所以需要你观察我的脑电波变化,一旦曲率变动超过50%,你就必须中止我的行动。”
这就是把命交到陈逐月手里。
“不怕我放任你不管吗?”她故意问道。
但她随即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多么愚蠢。
只要陈漠阳的心理暗示没有接触,她就必须听从罗茜的指示,别无选择。
可罗茜的回答让她意外。
“我知道你不会的。”
直到此时,罗茜终于放下刻意的疏远。
也是第一次,陈逐月在她的脸上看到一个孩童般干净的笑容。
“其实老师是个善良的人,哪怕自己受伤也不愿伤害别人。所以我总觉得,进入暗夜会并非你的本意,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就算不是,也请老师不要说出来。我喜欢善良的人,也想让他们不受伤害。只是可惜,以我现在的能力,还不能做到。”
泪水瞬间涌上陈逐月的眼眶。
罗茜的声音明明那么轻柔,却重重敲在她的心上。
她的善良总被说成软弱,而当她在豺狼的环伺之下不得不小心地施放善意时,人们又开始指责她的虚伪和势利。
她无所适从。
唯有罗茜看清她的内心,可偏偏她们不能倾心相交。
陈逐月用力咬紧嘴唇,忍住眼泪。
“需要设置安全词吗?”
罗茜想了想,点点头。
“玫瑰,”她指着插在花瓶中的鲜花,“这是我的生日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