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茜几乎要下意识地眯起眼睛。
看不出来，除了云白夜和陆卫民，治安署里竟然还有如此干练的角色。
只可惜，论心理战，庞立威还不是她的对手。
“我知道什么？”她继续保持着无措的眼神，惊恐地看着他，“我这不是刚来吗？”
一边应付庞立威，她一边迅速地将潜意识中关于武器库的那段记忆掩埋在最深处，又特地加了一重伪装，暗示自己，凌晨她是在校长室同叶凌舟会面，向他讨要生活物资。
这是她在长期的训练中养成的良好习惯，不过分高看对手，也绝不轻视，一旦发现情况有变，就立刻做好万全的准备。
同时，她也有意让自己的心跳加快，造成十足被吓到的假象。
相比面对云白夜的时候，庞立威更像是一个足以让她打起精神的对手。
感受到她杂乱无章的心跳，庞立威像是被说服了。
他偏着头看了罗茜好一会，终于放下她的手。
罗茜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又赶忙追问：“庞督察，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校长人很好，不可能干出这种事……”
“你是不是忘了，今天凌晨的时候，你曾经来过一次学校？”庞立威忽然打断她的话，目光也瞬间变得凌厉起来。
罗茜适时地一愣，匆匆止住话头，装作心虚地低下头去。
“所以，你说你刚来，就是在骗我，”庞立威长出一口气，拍拍她的肩膀，“罗茜，对治安署的人说谎，可不是个好习惯。”
“我不是有意欺骗您，”她急切地解释，“只不过以为您在说这次的事……”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节奏。
最难分辨的谎言，就是混杂在真相中的那些。
何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该怎么扮演骗子。
看起来，庞立威被她说服了。
他长出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似乎已经放弃了从她身上找线索的想法。
可就在罗茜准备放下心来的时候，他却突然一把将她推向身后那群治安员。
“看好她，别让她有动作。”
他厉声喝道，又大步走到袁姝菡身前。
罗茜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她没有猜错，庞立威确实是个难缠的对手！
发现罗茜身上没有破绽，他便立马将矛头对准袁姝菡！
罗茜能骗过庞立威，但袁姝菡不行！
“娜娜！”她刚要出声示警，却立刻被戴上禁制手环，动弹不得！
完了。罗茜心中一阵绝望。
她只能闭上眼睛，催动意识，尝试着去控制袁姝菡的思维。
可庞立威比她动得更快。还没等罗茜得手，便听他高声问道：“你是不是一直跟罗茜在一起？她今天凌晨与叶凌舟见面，并且获得了大量未经注册的武器，有没有这事？快说！”
没有停顿的提问，步步紧逼，这是屡试不爽的盘问技巧。
慌乱之下，正常人的思路一定会被带跑，然后无意中吐露真相。
只有经过长期有针对性的训练，才能从容应对。
而现在……
罗茜只能放空大脑，试图影响周围人的情绪。
“您是在跟我说话？”袁姝菡清亮地反问道。
“先回答我的问题，”庞立威依旧牢牢把握着对话的节奏，“记者小姐，你的设备正记下我们所有的谈话，你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作为呈堂证供出现在法庭上。如果说谎，你比我更清楚后果的严重性。”
威胁，恐吓，他的每一句话都在法律的范围之内，却又是对袁姝菡无形的重压。
罗茜忍不住微微颤抖着，却还要逼着自己镇定。
“如果您现在把我当成潜在的协同犯，那么请和我的律师谈，我不会说一个字。如果您只是简单地问话，那么我会告诉您：对不起，无可奉告。”
罗茜猛然睁开眼睛。
她发现自己低估袁姝菡了。
或许在生活中，她是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心思单纯得永远写在脸上。
但是一旦换成工作的场合，她就会被激发出强大的潜力和斗志，尤其是面对强权的时候。
再加上她是个记者，套话和拆招，正是她的日常工作啊！
罗茜没有想到，以为是张r卡，却在紧要关头，突破变身成ssr！
赚大发了！
她费了好大劲，才控制自己没笑出来。
袁姝菡的表情却十分严肃。透过眼镜片，她炯炯有神的双眼直直盯着庞立威，直到后者招架不住，举起手服了软。
“行吧，行吧，”他苦笑着摇头，“我就是例行公事，别搞得我像个大坏蛋一样。”
他一挥手，示意解开罗茜的禁制。
罗茜赶忙跑到袁姝菡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这才发现她的手心也全是冷汗。
一场一触即发的冲突，就这样莫名地被平息了。庞立威思索片刻，清清嗓子，对罗茜说：“我猜，其实你并不像看起来的那么单纯，对吗？”
还来？罗茜心里一声哀号，面上却依旧木然：“啊？啥意思？”
“对，就是现在这样，”庞立威点点头，像是赞许，又像是吐槽，“我看过你的审讯录像，罗茜，你表现得太完美、太像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了。”
罗茜干脆闭口不言。
沉默就是她最强大的防御。
“其实我不想跟蛮锤学院过不去，”他忽然岔开话题，目光也随之一沉，“极夜城已经不剩几个好人了，叶凌舟算是一个。
“不过我痛恨失败，尤其是被一个自认为很聪明的小姑娘打脸……”
话音未落，他忽然闪电般掏出枪指着罗茜。
“都别动，”他高声叫道，“极夜城现在正处于紧急状态，我有权用任何手段处置一切我认为有潜在危险的人和事！
“叶凌舟，30秒后，如果你没有出现，我将以拒捕和扰乱治安的名义击毙罗茜。倒计时，现在开始！”
一切都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罗茜根本来不及反应，甚至没有时间出声警示。
她只能眼睁睁地遥遥看见训练馆后那间破败的小屋现出真形。
叶凌舟从屋中走出，大步跑向庞立威。
“放开她，”他沉声说道，“一切都是我个人的行为，与学院任何一名学生和老师都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