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忆情觉得自己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境真实到令她心悸。她目睹自己在一夜之间从权利的巅峰重重跌落,不仅沦为阶下囚,还落入她曾经不屑一顾的罗茜手里。
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到身不由己的恐怖。她的命运,在罗茜轻飘飘的三言两语之间,就被划上休止符。
被审判的恐惧感,使得云忆情猛然从梦中惊醒。
还好,不过是个噩梦。她依旧生活在云家的豪宅中,目之所及,是一般人甚至不敢想象的奢侈品。
也许该去看看心理医生了。她疲惫地揉捏着山根,刚想摇铃召唤仿生人仆从,却听见卧室的门被重重敲响。
云忆情不由皱起眉头,几乎要开口呵斥来人不懂规矩。
可还没等她开口,门就被打开了。
不顾她衣衫不整、一看就是刚睡醒的样子,他匆匆低头算是致歉,接着急切地说道:“阁下,半小时前,云家内部召开秘密会议,决定推举云开山先生暂时取代您,作为家族的代表与议会交涉,并且已经达成决议,将和内阁一起,提请罢免您执政官职位的弹劾案……”
“什么?”
云忆情不由大惊失色。
云家的人竟然在她的眼皮底下暗度陈仓,甚至说服内阁,想要推翻她的统治?
她为云家鞠躬尽瘁几十年,如今竟要沦落到兔死狗烹的可悲下场?
但云忆情绝对不可能就此服软!
她太懂大家族维持安定的诀窍了。现在公然表态要和她划清界限,无非是索利斯城的民众被蒙蔽之后,把所有生活的不如意通通归结到她头上!
家族深谙掌权之道,绝不可能对此一无所知。
而现在,他们公然出卖云忆情,无非是想舍卒保车,牺牲她一个人,换取家族更长久的统治。
她不禁冷笑起来。
算盘打得可真够精明的,看来云忆情在他们眼中,已经完全失去被利用的价值了。
可他们以为,云忆情能够坐稳执政官的位子二十年,靠的只是见风使舵的敏锐吗?
幸好她很早就觉察到家族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她,也暗中蓄养了一个私人雇佣兵团,如今,终于到了解除兵团封印的时候了。
她立刻吩咐秘书官,启用她的私有调令,召集兵团,随时待命。
然而秘书官却面露难色。
“我正是要告诉您这个消息,”他一边说,一边不断小心地打量着她的脸色,仿佛生怕她情绪失控,“云开山已经下令剥夺您的一切权利,包括对兵团的调动权……”
云忆情大为震怒,当即要去和云开山理论。
秘书官急忙制止她。
“阁下,请您冷静,”他用尽力气,才阻止云忆情,“现在不是冲动的时候。我已经吩咐人打开了那条秘密通道,请您立刻前往下城!”
云忆情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开什么玩笑,还没跟对手碰一碰就逃跑,她当了这么多年执政官,可不是为了受这么大的气!
可她不知道,这只是她厄运的开始。
见她不为所动,秘书官不得不告诉她一个更坏的消息。
鉴于她无视家族利益,屡次倒行逆施,甚至不惜放走对于索利斯城来说最危险的人物,云开山已经主动在媒体上公开,将参与对云忆情的后续审判,并积极提供相关证据。
而此时,愤怒的索利斯城民众,早已将云家团团围住,高呼着口号,要求云家交出云忆情,接受公开审判。
云忆情已经隐约听见各种愤怒的叫骂声。
她甚至产生一种错觉,仿佛她此刻正置身于八角笼中,而周围的看客们,正在荷尔蒙的驱使下,逐渐失去理智,只想看到她做出临死前最后、也是最疯狂的挣扎。
这样恐怖的场景,令云忆情不由战栗起来。
她别无选择,只能接受秘书官的安排,带着惊惶与不安,逃往下城。
所幸她并非一无所有。她法律上的配偶,也是下城暗夜会的唯一继承人,陈望阳,此刻正在下城。
很快,云忆情就决定,利用她私藏的解除索利斯城防御的终极秘钥,与陈望阳做交换,换她在下城的安定生活,以及反攻上城的希望。
说服陈望阳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她甚至觉得过程顺利得远超她想象。
面对她时,陈望阳如同虔诚的教徒见到教皇,恨不得当场对她顶礼膜拜。
他的态度,总算让云忆情松了口气,也放下心来。
然而没多久她就发现,太轻易得来的承诺终究没那么牢靠。
陈望阳非但没有原原本本按照她的吩咐,启动朗基努斯之矛,逼迫上城放弃对云忆情的追捕,反而将一个对云忆情怀有严重恨意的人引到暗夜会来。
见到罗茜的瞬间,云忆情大惊失色。
她立刻意识到,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如同她所预料的,罗茜利落地扭断了她的脖子,过程之短促,她甚至没来得及感受到痛苦。
云忆情猛然从噩梦中惊醒。
梦境真实得令她胆怯。她亲眼看见自己从失势到命丧罗茜之手,中间只过了不到一天。
她一面庆幸着一切都只是梦,一面疑惑地打量着四周。
如果是梦,这梦境未免过于真实。
难道有人趁她熟睡之际,偷偷给她用了什么非法的新型电子脑病毒?
云忆情不由疑惑地拍拍脑袋。
可还没等她判断出她是不是还在梦里,令她惊恐的一幕发生了。
门被人用力敲响,还没等她回答,秘书官就闯了进来。
“阁下,半小时前,云家内部召开秘密会议……”
一切竟然和她方才经历的梦境一模一样!
接下来,她像梦游似的,在秘书官的指引下,前往下城,见到陈望阳。
就和梦中一样,陈望阳爽快地答应了她的要求。
不过这一切,在他即将动身之前,云忆情突然问道:“你是不是要去见罗茜?”
陈望阳突然停下,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冷漠地说:“云忆情,有时候我经常想,要是你没那么敏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