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来了!”小丫鬟在门边说,接着打起帘子,曾之庆走进来,他一身孝服,越发显得面皮白净。曾之贤立即起身相迎:“大哥好!”
“大妹妹不用这样多礼!我一直惦记着大妹妹呢,听的大妹妹病了,今儿一下了学就往这边来,现在瞧来,大妹妹面色还好。七弟是在里面吗?”曾之庆嘴里说着,却没有动弹,两人虽都没嫁娶,算来还是孩子,可女子的闺房也不是随便能进的。
“月娟姐姐,你去瞧瞧梧哥儿醒了没有?”说完曾之贤才对曾之庆道:“多谢大哥惦记着了。我们兄妹虽说见面不多,我也一直惦着大哥呢!”
这话越说越客套,曾之贤原本也想对曾之庆亲热些,可一见曾之庆,就想起自己大弟弟,这心越发酸疼,只有强忍酸疼,和曾之庆应酬。曾之庆也明白此为何来,接了嫣然端过来的茶就道:“原来祖母把嫣然给了妹妹。嫣然是祖母身边最得用的人,足证祖母对大妹妹十分疼爱!”
两人还在说着那些套话,曾之梧已经揉着眼睛走出来,曾之庆笑着道:“七弟,我是你大哥哥!”曾之梧睡的迷迷糊糊,听到大哥哥这几个字就抬头瞧着曾之贤:“姐姐,哥哥不是已经……”
“这是大伯家的大哥哥,你跟爹爹去赴任的时候还不记事,不记得也是难免的!”曾之贤说着就让弟弟去给曾之庆见礼。原来如此,曾之梧小大人样的点头就上前给曾之庆行礼,曾之庆一把扶住他,又问了几句才道:“其实是祖母那边传晚饭了,我特地讨了这个差事过来请大妹妹呢,谁知妹妹倒不和我玩了!”
当初曾之贤在这府里时候,和曾之庆年纪相近,兄妹之间相处的颇好,数年不见,归来时候境遇却发生了变化。曾之贤是父母双亡,只能依靠祖母的孤女,而曾之庆,依旧是这侯府的凤凰蛋,异日侯府的当家人。
曾之贤听的此话,心里酸痛更甚,只是爹娘过世,三叔又说了那么一番话后,曾之贤做事越发要小心了,轻声道:“那时年纪小,不忌讳,现在毕竟不一样了!”
这话让曾之庆生出黯然之意,有心想安慰她几句:“这府里的人,都盼着你们回来呢。妹妹你无需觉得寄人篱下,你姓曾,是曾家的人,也是这侯府的人!”
“多谢哥哥了!”曾之贤只答了这么一句,曾之庆不由微叹一口气,毕竟不一样了。当初那个记忆中笑的开心,喜欢玩翻格子的小姑娘,已经变成面前这个面色有些苍白,弱不禁风的少女。
他们兄妹说着话,已经走进上房,曾老夫人正在那和曾之敏说话,见曾之贤走进来就招呼她:“来,过来坐我身边来!”曾之贤应是,还没走到曾老夫人身边,曾之敏已经撅起嘴:“祖母,您身边,一直都是我坐!”
“那是因为你姐姐没回来,这长幼有序。你姐姐她比你大,就该坐在祖母身边。你乖乖到那边坐好!”曾之敏的小嘴撅的更高,曾之贤忙道:“这也是在内室,祖母还是让敏妹妹坐到您身边吧!”
“虽是内室,有些事也要从小教起!这在家里你们姐妹们和睦,让着她,等到了外头,难道还指望别人让着她不成?”曾老夫人的话让曾之贤又坐下,曾之庆已经坐到曾老夫人左手,对曾之敏道:“记得不记得,长幼有序。你原来还小,自然个个让着你,现在大了,就不能让了!”
曾之敏撇下嘴,想哭又不敢哭,还是乖乖坐好。曾老夫人用饭,不喜旁人在旁服侍,丫鬟们只在开头时候布几筷菜罢了,别的时候都是垂手侍立,等待主人召唤。
一时用罢饭,撤下杯盘,曾老夫人带孙儿们闲谈,才有一个丫鬟走进来:“吴老姨奶奶那边让人来问,说大小姐和七爷用过饭没有,若用过了,想请大小姐和七爷过去说上几句话!”
这就是为妾的悲哀,即便是自己的亲孙儿,想要和他们说话,也要先看看正室的眼色。嫣然站在那里,内心沉思,却觉得有人看着自己,抬头见是曾之庆往自己这边瞧了一眼。
若在原先,嫣然定会仔细想想曾之庆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但现在,嫣然压根就不去想,已经做了曾之贤的丫鬟,不再是曾老夫人的丫鬟,和原来是两回事。
青铛见曾之庆和嫣然交换了一个眼神,下巴不由微微一抬,不要脸,这时候了还想勾引世子。也亏她想的出来,幸好老夫人还没糊涂透,把她给了曾之贤,不然的话,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曾老夫人已经让月娟带了曾之贤姐弟去见吴老姨娘,对嫣然笑着道:“过来给我老人家锤锤腿,这年纪大了,腿脚不好!”嫣然走上前,曾老夫人又让曾之庆去给赵氏问安,屋内顿时只剩的几个人。
曾老夫人才对嫣然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去到大小姐那边,要帮我好好照顾大小姐!”嫣然应是后才道:“服侍主人,这是要做的!”
曾老夫人满意点头:“你果然和你祖母一样,都是品性好的孩子!若是别个,从我身边去到大小姐身边,大小姐现在又算是个孤女,只怕早就怨天尤人,想着换出来呢!”
“这样的糊涂人,老夫人您想着她们做什么呢?”青铛听到曾老夫人头一句话时,心里无限欢喜,说出这句,嫣然就再回不到曾老夫人身边,而是在曾之贤身边,以后说不定还要陪曾之贤出嫁到石府,这样的话,真是除了自己的一个心腹大患。
谁知曾老夫人又说后面一句,心登时怦怦乱跳,若不接口任由曾老夫人和嫣然说,还不晓得会说出些什么呢。青铛忙笑着道:“嫣然妹妹的嘴可真巧,也不晓得这房里,谁是糊涂人呢!”
“我瞧你就是个糊涂人!”曾老夫人却没有随青铛的话说下去,而是直接来了这么一句。这样简单粗暴,太不合乎曾老夫人平时的性子了,嫣然的手停在那里看着曾老夫人,眼睛睁的很大,这事,好像有什么不对。
青铛已经跪下:“老夫人,奴婢有些什么做的不对处,还望老夫人指点!”指点?曾老夫人淡淡一笑:“你倒不缺人指点呢,你啊,你啊,青铛,你今年十七了,这个年龄,慕色思春也是平常事,等过几日,你就出去吧!”
“老夫人!”青铛面色已经急变:“老夫人,紫铃姐姐方才出去,嫣然妹妹又去了大小姐身边,现在您又让我出去,您身边,谁来服侍?”
“这家里头,想来我身边服侍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的我都记不住。青铛,你要记得,在这个家里,永远不缺的,就是像你这样的人!”青铛已经跌坐在地上,试图最后挽回一下:“老夫人,奴婢不明白,奴婢到底什么地方做错了?”
“你不明白吗?青铛,你今儿和赵氏,在那唱的什么双簧,打量我瞧不出来?我虽年老,但不糊涂。青铛,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这会儿就糊涂了呢?”
青铛膝行两步上前抱住曾老夫人的大腿:“老夫人,奴婢也是为了服侍好您!”是吗?曾老夫人冷眼瞧着她:“你既然这么忠心,那就听我的话,出去吧。我照了紫铃的例,给你二十两银子,至于婆家?我让老王家的,给你好好挑一个。绝不会让你吃亏!”
嫁一个那样的人,一辈子又有什么意思?青铛面色绝望地看着曾老夫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才是主人们的用意。青铛想清楚了这一点,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嫣然,是她,就是她,若非她来到曾老夫人身边,自己怎会落到这样地步?
嫣然的手依旧握成拳在给曾老夫人捶腿,过了很久都没动弹,直到感觉到青铛狠狠瞪着自己,嫣然才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无波,什么都没有。
“你别怪嫣然,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青铛,你的心,太大了!其实心大也没什么,能近身服侍主人的人,哪个不心大呢?只是心再大,也要记得,自己是丫鬟,不是主人!”
曾老夫人的话就像一把把刀,割着青铛的心,青铛瞧着曾老夫人,重新跪好给曾老夫人磕头:“奴婢,奴婢,晓得了!”说完青铛就闭上眼,不敢去看曾老夫人。
曾老夫人叹气,感到一阵疲惫,毕竟是年纪大了,比不得以前年轻时候,方才青铛的神色,竟让曾老夫人有一瞬间的心软,但这丝心软很快就消失。嫣然继续给曾老夫人捶腿,青铛跪了半响,也就站起身,只是面色有些苍白,不再像原先一样眉间总有那么几分志得意满。
“姐姐,这个老姨娘,是什么人呢?”从吴老姨娘房里出来,曾之梧好奇地问姐姐,方才吴老姨娘拉着他们兄妹的手,什么都没说,只是流泪。就算想说,又能说什么呢?每说一句,不过徒添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