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子和男孩子都能玩儿的也不少,比如躲猫猫,就是孩子们最喜欢玩儿的。
场院这片儿的地形非常适合躲猫猫。有很多高低不一的柴草剁,有偶尔开着门的大仓库,队部里也能溜进去,基本上没人管。
另外不远处就是民房,民房之间的小路弯弯曲曲,各家的园杖子总可以找到破洞,钻进去藏到菜园子的玉米地里或是豆角架下,别想被找到。
只是孩子们大多数时候是没有机会过民房那边去的,因为考虑到找人的难易程度,事先大家会规定躲藏的范围,民房那边不在范围之内。
躲猫猫游戏中,谁也不希望自己是那个找人的人。
林晶晶和几个同学在场院中间围了一小帮,庞岚说:“咱们还是手心手背决定谁负责找人!”
林晶晶说:“我来找人,你们都去藏吧,没有限制,藏哪儿都行!”说着从脖子上取下红领巾,递给庞岚让她帮自己蒙眼睛上。
小伙伴们欢呼着四散跑来,庞岚一边给林晶晶蒙眼睛,一边问她:“晶晶,你不是最讨厌找人的吗?平时轮到你找时你都让我代替,今天怎么主动要求找呢?”
“藏的地方就那么几个,没意思,还是找人好玩儿。庞岚,待会儿你可躲好了别让我找到!”
被蒙着眼睛的林晶晶站在场院中央等待,当她听到场院边儿上的铁犁发出“咚”的一声响的时候,就揭开眼睛上的红领巾,开始找人。
“你们藏着的人听着,五分钟的时间,如果谁被我看到,就算是找到了,被找到的人需要从这里跑到大桥再跑回来,如果五分钟后我谁也没找到,那我自己跑到大桥再跑回来!”林晶晶将手罩在自己的嘴巴上,对着空旷的场院喊话。
她知道,她的小伙伴们此时正分散在她的周围。她的话是说给他们听的,让他们好好儿躲着,游戏结束前别出来溜达。
说完这些话,林晶晶小跑着向旁边的队部跑去。
刚才,她看到住在队部的老火头挑着两只水筲去民房那边打水去了,老火头去打水没个十分八分的回不来,因为半路上遇到村里的熟人,他都要停下拉家常,拉家常不是为了增进感情,是看有没有人请他到家里去吃饭。
他是个村里的老光棍儿,五十好几了,没结过婚。原因就是他太懒了,自己的地时常荒着也懒得种,爹娘在世时留下个破草房也因常年不修葺在前年塌掉了。
村主任赵大成为了照顾他,让他搬到队部来住,谁知道他住下来就不走了。
林晶晶猜到,凭老火头的懒劲儿,离开十分八分是不会愿意锁房门的。
其实在九十年代中期的农村,出不闭户已经行不通了,外来人口日渐增多,手脚不干净的大有人在,丢盆、丢罐、丢鸡、丢鸭事小,地里成熟未来得及打的粮食一夜间被人偷得无影踪也发生过。
林晶晶打开没有上锁的队部房门,溜进去,沿着熟悉的过道,她顺利找到挂有“村主任办公室”牌子的房间。可惜,这个房间是上了锁的。
她踮起脚尖,抬手在门框的上梁上摸索,果然,摸到一把银色的小钥匙。她取下钥匙,打开挂在门上的铁牛牌黑锁,走进去。
“村主任的办公室”很简陋,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黑色的裹皮椅子。
林晶晶径直来到桌子前,在上面的一大文件中翻阅着。
一份印着《县文化馆关于开展第九届全县歌咏比赛的通知》的红头文件展现在面前,林晶晶眼睛一亮。找到了,这就是她要找的东西。
红头文件是要存档的,再说,明目张胆地拿走红头文件太显眼。林晶晶继续翻找,还好,她看到一份红头文件的影印件,她把影印件折叠两下,揣进里面衣服的口袋里。
回到场院,林晶晶估摸着时间过去了三四分钟的样子。
她扭头走向离她最近的一个秸秆剁,在秸秆剁的一侧停下来,弯腰顺手扒了两下秸秆,一个孩子的屁股从里面露出来。原来那秸秆剁被人事先在那里挖了一个洞,人躲进去,再在外面用少许秸秆掩护,不知道的人根本不会一下子找到那里。
林晶晶对着那个屁股咧嘴笑了:“出来吧赵卓越,我找到你了!”
赵卓越扭动身体从秸秆洞里爬出来,哭丧个脸:“那么多好找的你不找,我藏这么好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还说是个秘密,谁也不许说。”
赵卓越挠挠头,一脸迷惑:“这是我今天中午才挖好的洞,什么时候告诉你了?不过,我正打算一会儿再告诉呢。”
林晶晶在心里笑了,的确,这个秘密他还没有对她说过,可是上一世他有说过啊。
林晶晶说:“赵卓越,你一定知道其他人都藏在什么地方,你帮我把他们都找到,我就不罚你跑到大河。”
“真的?!”赵卓越乐了,“魏强在那个大树上,庞岚在大仓库里面第二个小麦堆后面,任红霞在……”
林晶晶按照赵卓越的指点,很快将其他人都找到了。
接下来是惩罚环节,被找到的人都呼哧呼哧地向村西头的大河跑去。
“赵卓越,你回家吧。”林晶晶说。
“你不回吗?”赵卓越背起自己的书包,有些恋恋不舍。
“你回吧,你妈正满村子找你呢。”
“不会吧,她找我干啥?”赵卓越不信。
“赵卓越,你要是转学就转到县第一小学吧,将来咱俩可以互相有个照应。”
赵卓越挠头:“林晶晶,你说啥转学,谁要转学,是你吗?”
“你回去吧,回去就知道了。”林晶晶摆摆手。
赵卓越转学了,转到县城的第一小学。
赵卓越走的那天,方静美带着五年级的所有学生到村外的公路上来送他。赵卓越抱着方静美哭得稀里哗啦,当即还请求他爸赵大成,问他能不能不让自己转学,说他还是想留在村子里上学。
赵大成没做声,他老婆栾凤英不干了,一把拉过儿子,用手戳着他的脑门儿:“狗剩子你傻呀你,不去城里上学愿意留在这破地方?那城里学校都住大楼,老师都是大学毕业的,咱这又是啥,能比吗?”
方静美知道栾凤英这话是说给她听的,她没有高校文凭,自然没有城里老师的教学水平高。
自知不如人的方静美垂下眼帘没有说话。
公共汽车来了,赵大成将赵卓越推上去,自己也拎着行李跳了上去。
赵卓越跑到汽车后排,哭花的脸从车窗探出来:“林晶晶,你别忘了你说过的话!”
林晶晶不耐烦地挥挥手:“放心吧,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栾凤英挑着嘴唇儿白一眼林晶晶:“我加狗剩子进城后就是天鹅,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做梦吧!”
林晶晶迎着她的目光,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婶子,谁是癞蛤蟆谁是天鹅还不一定呢!”
栾凤英当即冲上来:“臭妮子,你说啥?你敢再说一句试试?”
现在赵大成出门不在家,赵卓越又不再是方静美的学生,她可以好好儿教训一下这娘儿俩了。
林晶晶才不怕她,她小腰儿一挺,说:“我是说万一你就是那个癞蛤蟆呢,将来不是要自己打自己的脸?”
林晶晶这话有所指,多年以后,栾凤英拉着赵大成拎着礼物低三下四地来找林柏松帮忙,却连见林柏松一面的机会都没有。无奈,他们又拎着礼物来到她们家,找到方静美……当然,这些都是前世已经过去的事,同时,也是今世将会发生的事。
可惜,栾凤英不知道这些。
栾凤英一蹦三尺高:“方静美,你看看你闺女说啥咧,你就看着不管?”
方静美这次表现得很镇静:“栾凤英,是你太过分了!我闺女说的没错,他们现在都还小,将来在哪里,做什么都不一定,你不能一棒子把人打死。”
这话可把栾凤英给惹毛了,她撸胳膊挽袖子:“方静美,以前我看你是狗剩子老师,不跟你计较,以后狗剩子到城里你也不是他老师了,今天我非挠花你这张狐媚脸不可!”
眼看栾凤英张牙舞爪地向方静美扑过来,林晶晶快步冲到母亲面前,尽管她现在身体单薄,也不能看着栾凤英欺负母亲啊!
林晶晶拍拍自己的胸脯:“栾凤英,骂你的人是我,有种的你冲我来!”
栾凤英伸出手,一把将瘦小的林晶晶扒拉开:“边儿去,这是我跟你妈的恩怨,与你熊孩子无关!”
林晶晶毕竟是小孩子,被栾凤英一推她踉跄几步差点儿没摔倒。
“不许欺负方老师,有种冲我们来!”林晶晶没想到,她的同学们呼啦一下全跑过来,挡在她母亲前面。
栾凤英一下子傻眼了:“方静美,你挑拨他们一起对付我是不是?”
“同学们,你们回去吧,这里的事情我自己可以解决。”方静美对孩子们劝到。
“不,我们不能让栾凤英欺负你!”孩子们固执地挡在她面前。
栾凤英气得够呛,她倒退几步,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孩子们:“魏三儿家的小子魏强,论辈分你得叫我大表姑,还有西头小任家的闺女红霞,你娘和我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还有你们几个……你们那个不是天天婶子、婶子的跟我屁股后头叫着,你们……小心我告诉你们爹妈去!”
魏强从道边儿拾起一根手腕子粗的木头,握在手里:“栾凤英,你欺负方老师,我爸妈也不会原谅你的!”
“你去告诉他们吧,正好让他们过来评评理,看到底是谁对谁错!”庞岚义正言辞,从小就有女警风度。
“好,你们等着,我去,我现在就去!”栾凤英骂骂咧咧地转身,风风火火地朝村子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