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卓越当即慌了神儿，报警？怎么报？那个年代可没有移动电话，县里的公路边最早的时候倒是建设过几个公用电话亭，最后都没保存下来，全都不知被谁给破坏掉了。
“唐一墨你知不知道最近的派出所在哪里？”赵卓越问一旁的唐一墨。
“知道又怎么样，等咱们到了派出所，林晶晶还有命吗？！”
说完，唐一墨将自己的书包从身上摘下来，往路边的草丛里一扔，撒腿就向围追林晶晶的那帮人追去。赵卓越从小就没有打架的胆子，他迟疑了一下，但也很快学着唐一墨的样子，将书包扔到路边的草丛里，然后飞奔着追上去。
林晶晶的两条腿毕竟赶不上自行车快，很快，她被几个初中学生堵在学校的西墙边儿上。
“你叫林晶晶？”一个嚼着口香糖的女生斜睨着林晶晶问。
“是又怎么样？”林晶晶腰杆儿一挺，她身后是高高的围墙，三面是气势汹汹的不速之客，自知难逃一劫，她干脆把心一横，说，“你们呢，都是一中的学生吧？”
几个年轻人愣了愣，一个男生冲墙上吐了口唾沫说：“你他妈管我们是哪个校的呢，还敢去告我们的状咋的？”
这个男生虽然横，但话里透着明显的心虚。在当时，行为恶劣的中学生可是要被开除学籍的。
林晶晶冷笑一声：“哼，看来让我说着了，你们就是一中的！你们一帮中学生，欺负我一个小学生，你们不觉得可耻吗？！”
“可耻？哈哈哈！”几个人大笑起来。
嚼口香糖的女生冲那两个男生递了个眼神儿：“你们两个男的到那边去，我们姐俩儿来对付她。”
“你也边儿去，对付她我一个人就行了！”另一个女生笑着凑到林晶晶面前，冷不丁，一把扯住林晶晶的马尾辫儿，“我们已经去掉了三个人，省得你说我们欺负你。现在轮到我们问你了，你抢人家男朋友，算不上可耻？！”
“我没有……啊！”
林晶晶想要辩白，那女生却不给她机会，她扯着林晶晶的辫子将她的头用力往墙上撞去。
“你们住手，我们已经报警了！”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林晶晶嗡鸣不止的耳边响起，迷迷糊糊地，她看到唐一墨和赵卓越一前一后向她跑过来。
“管闲事儿的，给我打！”那两个望风的男生过去，一人一个将唐一墨和赵卓越踹倒在地，拳打脚踢起来。
“别打他们……”林晶晶话还没说完，脑袋再次被那女生按着往墙上撞去。
林晶晶想这下自己可真的完了，她的脑袋哪儿能撞过那面墙壁啊！
千钧一发之时，她听到有人喊：“有老师过来了，快跑！”
“老师怕什么？又是不是咱们老师。”抓着林晶晶辫子的女生一脸不屑。
“是老师带着警察来了！”
“啊！”几个初中生扔下林晶晶他们，跳上自行车蹬着就跑。
林晶晶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躺在学校的医务室，在她的旁边的椅子上，瘫坐着赵卓越和唐一墨。赵卓越和唐一墨的脸上都有被打过的淤青，唐一墨的右手上还包裹着白色的纱布。
在医务室的门口，他们的班主任张静老师正和医务室的老师说着什么。
张静回头看到林晶晶睁开眼睛，连忙走进来，问她：“林晶晶，你感觉怎么样？”
林晶晶想起刚才是张静带着警察过来，那些初中生才放过他们的。她抬手抚上自己的脑袋，觉得除了头皮还有点儿疼外，身体的其他地方应该没有问题。
她从床上坐起来，对张静说：“张老师，我没事，刚才多亏你了。”
“你应该感谢的不是我，而是他们。”张静指着坐在椅子上垂拉着脑袋的赵卓越和唐一墨，“要不是唐一墨让同学跑回学校来告诉我，我还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赵卓越、唐一墨，谢谢你们了。”林晶晶转头低声对他们说。
“不客气，我们都是一个班的，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唐一墨说。
“下次有人欺负你，我们还是会上的！”赵卓越也拍着胸脯说。
“为同学两肋插刀是吧？”张静瞥了几个孩子一眼，脸突然一沉，“不过老师还是要批评你们几句，你们还小，遇到事情要多动脑筋，而不是一味地鲁莽行事！就比如刚才那几个高中学生，他们那么大的个子，你们跟他们硬碰硬，肯定是要吃亏的！不过这话还得说回来，即便有把握打赢，也不能靠武力解决问题！”
“嗯，老师，我们知道错了！”几个孩子都低头认错。
“对了林晶晶，你认识那几个初中生吗？他们为什么要打你？”张静问林晶晶。
“我……我并不认识他们。”林晶晶回答。
她本想对张静老师说出莫小南的名字的，想想还是算了，想莫小南如此明目张胆的对她实施报复，就是她不揭发她，她也跑不了。
果然，韩静叹息一声，说：“好吧，那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派出所去解决吧。”
正说着，外面有老师进来告诉韩静，说几个孩子的家长来了，正在办公室等她。韩静看几个孩子的状态还好，就叫了他们，跟她一起去办公室。
晚上推门回到家，林晶晶看到母亲坐在沙发上不说话，她知道母亲心里正在生她的气，就蹑手蹑脚地准备直接回自己房去躲起来。
不想，刚走了一半儿，就听到母亲严肃的声音：“晶晶，你过来！”
“哦。”林晶晶只好调转方向，慢吞吞地向母亲走去。
站在母亲面前，林晶晶低头抠着自己的手指，她自知今天闯祸了，只等着母亲对她进行一场狂风暴雨般的训诫。
方静美从沙发站起来，从上到下打量着女儿，她还伸出手，扒开她蓬乱的头发，仔细检查她发丝下面的每一寸肌肤。其实这个动作，她在韩静老师办公室的时候已经对她做了。只是当时太匆忙，方静美担心自己有遗漏。
对女儿全身检查一遍，确定她没什么大碍，方静美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但她随即就对女儿拉下了脸。
“林晶晶，中午在校外是怎么回事？那些人为什么要打你？”方静美严肃地问女儿。
林晶晶清楚，母亲叫她名字时很少带着她的姓，带姓叫她的时候，要么是在很正式的场合，比如以前在农村学校里，母亲是她的班主任，当着同学的面儿，都要叫她“林晶晶”或“林晶晶同学”。要么是因为她犯了错误，母亲对她很生气，对她进行训斥和批评的时候。这一次，属于后者。
“韩静老师不是和您说了吗？我不认识那些人。”林晶晶抠着手指嘟囔。
“知女莫若母，林晶晶，你在跟妈撒谎！”方静美盯着林晶晶，“你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
林晶晶抬头对上母亲的眼睛，母亲的目光仿佛一直穿透到心里，林晶晶迅速低下头去，她承认，不论自己长多大，这个目光对她来说从来都是一面照妖镜。
“我没说谎，我真的不认识他们，我只是大概知道他们是谁找来的罢了。”林晶晶垂着头，乖乖就范。
“那他们是谁找来的？”方静美步步紧逼。
“是莫小南。”
“莫小南？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哎呀，就是那次跟夏平阳一起去农村助困，还在我们家里吃饭的那个女生，另外，她还是你们单位莫小青的妹妹。”林晶晶一口气对母亲说了这些，都是因为她实在不愿再面对母亲这种谴责的目光。
“你是说莫小青的妹妹找人打你？不，这应该和莫小青没有关系。林晶晶，肯定是你对人家做了什么，让人家对你不满是不是？”
“干嘛呀，明明是她欺负我在先，你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先说我的不是呀？”林晶晶撅起小嘴儿，在她印象中，母亲的确是这样的，小时候，不管她在外面受了委屈也好，被人欺负也好，母亲通常都是不问别人的错，先来责备她。
其实，这也是很多上世纪父母们的共同特征。
看着女儿一脸委屈的样子，方静美对自己一时情急说出的话也有些后悔。毕竟对方是些初中学生，而她的女儿才只有小学六年级。
她放缓了语气，说：“晶晶，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总得跟妈说说啊？”
在方静美的追问下，林晶晶坦白：“妈，都是因为那个莫小南，她喜欢夏平阳，还一厢情愿地认为夏平阳是她的男朋友，平阳哥哥对我好，她就说我跟他抢男朋友！”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才多大啊，就男朋友、女朋友的？”方静美有些哭笑不得，同时也警觉起来，对女儿威胁说，“晶晶，你要是敢早恋妈可不饶你啊！”
“妈，你又一棒子打死一帮了，不是我，也不是平阳哥哥，而是莫小南，是莫小南她一厢情愿！”林晶晶纠正母亲。
“不过，莫小南用这种方式处理问题显然不对的。”方静美想了想，又说，“你们韩老师让我明天带你去派出所协助调查，既然大家都是熟人，我看就算了，等我见了小青跟她说一下，让她回去说说小南就行了。”
林晶晶当下就急了，说：“妈，你这样做表面上看是对莫小南的宽容，其实这是助纣为虐你知道吗？”
“别说那么严重，都是小孩子，哪个又没犯过错呢？再说了，你们三个被打的不是也没什么大事儿吗，就这么定了，等明儿个上班我就去找莫小青。”方静美打断女儿，固执地说。
听到莫小青的名字，林晶晶一下想到莫小青白天请母亲吃饭的事。
她问：“妈，莫小青为什么要请你吃饭？”
方静美不以为然，说：“城里不比咱农村，单位同事之间，今天我请你吃饭，明天你请我吃饭，都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