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相信林晶晶能行。夏平阳就相信她,他相信将来的某一天,林晶晶会和他坐在同一间教室里学习。
中考分两天进行。第一天结束,夏平阳回到家,他听到父母正在谈论关于林柏松的话题。
夏中凯说:“老林真是太冤了,这次调出部队对他的打击很大,他心里根本接受不了。”
杨萍说:“咱们有机会应该找老林好好儿唠唠,安慰安慰他。对了,我听说晶晶和平阳一起参加中考呢,那孩子,我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她不简单。”
夏中凯哼了一声,说:“你现在又觉得晶晶不简单了。你忘了当初说她土气,又没有礼貌的时候了。”
“那只是跟你说说嘛,我又没出去说。”杨萍埋怨丈夫。
“这样吧,等平阳他们考完试,咱们两家坐下来吃顿饭……”
听着父母的谈话,夏平阳一沉。他听林晶晶说过,林柏松向上级递交了一份关于十多年前那次军演的补充说明材料,林晶晶说,那个材料可能会对林柏松的政治生涯带来一些影响。
第二天临进考场之前,夏平阳拉住林晶晶,将父亲的话给她说了。
之前他还担心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林晶晶考试发挥,但看林晶晶的反应并不大,他也就放下心来。
考试结束后,林晶晶一走出考场大门,就被她的一帮同学给包围了起来。有她的好朋友庞岚、赵卓越、唐一墨、董飞、宋蕾、冯媛媛……
他们不知从哪里听说林晶晶在参加中考,就相约着跑到这里来等她了。
同学们缠着林晶晶,说她是他们的骄傲,说什么也要为她庆祝一下。
林晶晶哪有心思和他们一起庆祝啊,她想到夏平阳考试前跟她说过的话,心里正为父亲担忧呢。
可是这些小孩子都兴奋得不得了,说什么都不肯放过她。
她只好求助于庞岚,说:“庞岚,你帮帮我,我真的还有十分重要的事要做。要不这样,等我收到高中录取通知书的那天,我请你们好不好?”
庞岚撅起小嘴儿:“哼,不跟你好了,在乡下时你就这事儿那事儿的拖延我,现在来了城里,你还是这样。”
“岚岚——”
“晶晶!”夏平阳从考场中走出来,他在喊她。
林晶晶连忙掏出两块钱塞到庞岚手里:“岚岚,你拿这个带大家去吃冰淇淋。我得走了,改天我单独请你吃好吃的。”
林晶晶转头向夏平阳跑去,庞岚在她身后咬牙切齿地嘀咕:“林晶晶,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赵卓越凑过来:“庞岚,林晶晶怎么走了?啥是‘重色轻友’?”
“长大你就知道了!”庞岚没好气儿地说,然后招呼大家,“走,我们吃冰淇淋去!”
莫家,莫小南正哭丧个脸被母亲和姐姐的连珠炮轮番“轰炸”。
中考结束了,虽然成绩还没有下来,但她考什么样儿已经不言而喻。
按她姐姐莫小青的话就是,作文跑题两三里地,数学做错的比做对的多,英语空了一大半儿。就这个成绩,去技校人家都未必肯要她。
李云菊没什么文化,对孩子升学的时也不怎么懂。听大女儿这样一说,她感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她指着莫小南的鼻子骂:“莫小南,你这个没出息的,你就混生活吧,早晚混得和你那个爹一样!”
恰巧莫永利回来,他刚踏进院门就听见老婆在骂女儿,这几天高利贷的又追着他逼债,害得他想玩几把牌也没机会。他正郁闷着呢,本想回家看看从哪儿再能搜罗点儿钱出来,李云菊这一声嚎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败家老娘们,大早晨的就敞着大门嚎,也不嫌丢人?!”莫永利骂骂咧咧地走进去,走到莫小南面前打算安慰她一下,因为他平生最心疼的就是小女儿。
李云菊正火着呢,看到又是彻夜未归的莫永利回来,怒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她扑上去,抓住莫永利的衣领,一边撕扯一边骂:“莫永利,我塞在被子里那张存折是不是你拿去了?你这个没良心的,那可是我们娘儿三的过河钱,没有钱你让我们喝西北风去啊,呜呜呜……”
莫小青一听父亲又偷了母亲的钱,也很生气,她一边拦着发疯的母亲,一边质问父亲:“爸,你怎么又偷拿我妈的钱了?你又拿钱干什么,快把钱还给我妈!”
莫永利心里正烦着呢,被老婆一闹更加腻烦,他用力将老婆的手从自己身上扯开,并狡辩:“家里的钱也有我的份儿,凭什么就是你的了?”
“莫永利你还好意思说,你多少年都不往家里拿一分钱,你的那份儿在哪里?”李云菊嚎啕大哭,说,“你把这个家都快败活光了,就差我们娘三大活人了,这些年要不是我和小青,你早冻死饿死在外头喂了野狗了!”
莫永利无话可说,他砸吧砸吧嘴儿:“钱……钱都被我花光了,你们爱咋咋地!”
“爸,你不是又去赌了吧?”莫小青瞪大眼睛。
李云菊如梦初醒,她跳起来再次向丈夫扑过去:“莫永利你这个该千刀的,你不是说答应我们不再赌了吗,怎么又去?呜呜……”
莫小青好容易拦住母亲,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莫小南趁着鸡飞狗跳,没人顾及到她,不知何时已溜回房间去了。
莫永利不想听老婆嚎丧,他本打算转身离去的,但想想出了家门他又没地方去,他唯一想要去的地方都有追债的人,玩也玩不消停。索性还得待在家里。
“小青,你过来,我问你点事儿。”他招呼大女儿。
莫小青叹口气,跟着父亲走出去,对于这个不争气的父亲,她是又气又恨又怜。
父亲以前是个小包工头,经常承包一些小工程。五年前,他在工地上发生意外,被钢筋砸伤了腰,伤愈后留下了后遗症,不能进行重体力劳动。受伤后他性情大变,工程他也放弃不干了,就成天待在家里面。
由于父亲之前收入还不错,攒下一些积蓄,即便他不工作,她们家也够生活的。
然而好景不长,前年,父亲迷上了赌博。他把多年积攒下来的钱都败光了,还在外面到处借钱。后来亲戚朋友都知道他的恶习不肯借他钱了,他就想着法子从母亲和她这里骗钱和偷钱去赌。
因为他赌博的事,母亲成天跟他吵架,弄得家里成天鸡犬不宁的。
这次,父亲就是不叫她出来,她也憋着一肚子话想跟他说呢。
“爸,你上次不是说再赌就剁手吗?怎么一转身又去赌?!”莫小青一出门,就劈头盖脸地质问父亲。
“我的事你少管,我赌又没用你的钱,再说了,我挣钱的时候你咋不说呢?”莫永利一脸的不高兴。
“爸,我看你是没救了!”莫小青气的转身就要走。
“你别走啊,我话还没说呢。”莫永利拉住女儿,“小青,那天在小南考场外见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个首长?”
“是又怎么样?”莫小青警觉起来,对父亲说,“你别打他的主意啊,我可和他一点儿都不熟!”
莫永利呲牙笑了:“嘻嘻,闺女,你就别糊弄我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对那人有意思。”
莫小青生气了,说:“你别瞎说,没看见人家带着老婆呢吗?”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莫永利挥挥手,“你把这个姓林的具体情况跟我说说,我怎么觉得他有些眼熟呢?”
“宝泉县屁大个地方,谁见了谁不眼熟?”莫小青白了父亲一眼,心想父亲就是看中了林柏松是个官儿,想着法儿的想跟他套近乎,可不能让父亲得逞。
“不是,不是你说的那种眼熟。”莫永利竭力想表达什么,他问莫小青,“那个人以前是穿军装的吧?”
“是啊。”
“那就对了。”莫永利一拍自己脑袋,“那年我被钢筋砸伤,就是因为他!”
“啊?!”莫小青吓了一跳,然而就那么一瞬,她就明白这又是父亲在耍花招了,“爸你别瞎赖好不好?你受伤不是因为你站的地方不对劲儿么,跟人家有啥关系?根本就八竿子打不着嘛!”
莫小青不想听父亲胡扯下去了,她知道这样下去毫无意义,不如以后大家都把手里的钱看紧了,不给他,看他拿什么去赌。
然而她想走,莫永利硬是拉着她的胳膊不让她离开,还说:“闺女你听我说,是真的,真是他把你爹我还成这样的!”
莫小青看父亲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可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林柏松与父亲会有什么样的关系。他现在的家就在武警家属区却是真的。
“你说说看,他是怎么害你的?”莫小青停下来问莫永利。
“是这样的,那天我正在指挥手下人用吊车搬运钢筋,就看到那边来了一帮穿军装的人,我本来没理会,继续忙自己的事。不想那些人离我不远处的时候,其中一个人死命喊了一嗓子,我惊得起身看过去,就忘了将钢筋上的缆绳拴好,结果开吊车那混蛋就把没拴好的钢筋往起一吊,钢筋散落下来,就把我给砸啦。”莫永利一板一眼流水账似的讲述着。
最后还十分肯定地说:“我记得清楚,那个大声喝叫的人就是你说的那个姓林的!”
莫小青听了哭笑不得,问:“爸,他喊的是你的名字吗?或者说他喊话的内容跟你有关系吗?”
莫永利摇头:“他不认得我,不会喊我名字的,内容嘛,似乎也与我没啥关系,应该是在和他身边的人有关。”
“那你凭啥说你被砸是他害的?”莫小青挣脱父亲的手,“我说爸啊,你有时间还是琢磨琢磨怎么戒赌吧!”
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莫永利眼中闪烁着狡黠,他嘀咕:“反正我不能白白地挨这个砸,即便不要他负责,多少也要拿出点儿赔偿费来吧,何况我闺女和他的关系又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