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晶晶承认,她这话的确刻薄,也的确欠斟酌。
但这又的确是她的经验之谈不是吗?她的前世曾有过重点高中的任教经历,更了解一名学生的思想动态,包括她是在走上坡还是下坡路。
当然,那些中途逆转的学生也有,但都是凤毛麟角啊。正如现在的她,从小学一跃升至高中,如果不是经历了重生,她又怎能做到?而世上能像她一样幸运重生的人又有几个?
莫小南不是为学习而来高中的,这一点她十分肯定。她也不会成为学习上的后起之秀,这一点她也坚信。
只是,夏平阳不了解这些。
他望着林晶晶,满眼失望,说:“晶晶,我觉得你变了。”
在夏平阳看来,林晶晶因为暂时取得的成绩而骄傲,她变得不考虑他人只为自己,她变得自私又冷漠。
林晶晶连忙拉着夏平阳的手道歉:“平阳哥哥,对不起,我刚才一时冲动说了一些无理的话。你原谅我吧,我保证,今后只要莫小南不来招惹我,我绝不去招惹她!”
夏平阳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她和他紧扣在一起的手指上,他的脸悄悄滴红了。他怎么会生她的气呢?她还那么小,即便是有了错,他也会帮她纠正,教她改正,而不是轻易就放弃她。
他试着勾起手指,将林晶晶的纤细的手指在掌心里盈握,脸上溢出阳光般温暖的笑容:“行,我原谅你了。”
“你原谅我了,太好了!”林晶晶抱着夏平阳的胳膊高兴得又蹦又跳。
夏平阳突然身子一低将她抱起来,稳稳放在高一级的台阶上,然后在她面前转过身去:“晶晶,到我背上来!”
林晶晶伸出双臂绕过他的脖颈,夏平阳用力一起身背起她,迈开大步向体育场跑去。
林晶晶闭上眼睛,感受风儿擦着脸颊轻轻吹过。往事如烟,曾经何时,他也是这样背着她,两个人嬉戏着,笑闹着,在大学校园的体育场上飞跑。
“喂,你们停下、停下,简直是太胡闹了,知不知道这样影响很不好!”一位带红袖箍的学生处老师巡查发现了他们,将他们拦住,他掏出一个笔记本,一支钢笔,“说吧,你们都是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辅导员是谁?”
林晶晶前世上大学那会儿,学校是不提学生倡谈恋爱的,拉拉手说说悄悄话什么的就当没看见,像他们这样一激动起来就一个背着一个满世界跑的,肯定是不行的。
学生处最终会如何处分他们,他们不得而知,反正他们知道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逃跑。
两个人眼神儿交汇,心领神会之后,牵着手拼命跑起来。他们跑,学生处那老师就在后面追,那一幕,每次想起来林晶晶都笑得肚子疼。
“咯咯咯……”在夏平阳背上,林晶晶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什么事让你笑得这么开心,说来我也开心一下。”夏平阳背着她,呼哧呼哧地边跑边说。
“我想起那次你也是这样背着我,然后、然后我们被学校学生处的老师捉到,我们就跑她就在后面追,哈哈……”
林晶晶自顾自地笑着,全然没有感觉到夏平阳的脚步已经放慢,最后竟停下了。
林晶晶从夏平阳背上跳下来,看到夏平阳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意识到了什么,却已经晚了。
夏平阳的脸颊微红,他认真地问:“晶晶,前世,我们一起上大学了是吗?而且我们还……”
“嗐,那不过是我刚才在你背上做的一个梦,看你还当真了。”林晶晶嬉笑着,一脸的不以为然。
她知道,很多事情不应该让夏平阳知道。因为那些会成为他的牵绊,对他今后的学业和成长都是不利的。
庞岚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做通了一小打更大爷的工作,借给他们几个同学一间原来的教室,让他们在里面开了一场联欢晚会。
联欢会有两重意思,第一,是大家从此告别小学生涯走向新生活,第二,是祝贺他们的同学加好朋友林晶晶考入高中。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是一场同学间的私人活动,韩静老师应邀也来参加了。
韩静给他们带来很多好吃的,还拿来一架照相机。她用照相机给孩子们照了很多相片,有单人的,也有合影的。
林晶晶和他的同学还自觉自发地表演了一些节目,比如唱歌,绕口令,跳舞,游戏,孩子玩得开心极了。
轮到林晶晶上前表演,林晶晶想了想,唱了一首吴奇隆的《一路顺风》。
没想到,她这首歌却将好多人的眼泪都唱下来了。
庞岚抱着林晶晶大哭,说她不够义气,她是因为她才转来城里读书的,开始时没办法和林晶晶分到一个班,她就想,她要好好学习,等到了初中,说啥也要跟她一个班。不想好容易要上初中了,林晶晶却去上高中了,呜呜呜……
林晶晶听了心里难受,心想这真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啊,顾了这头就顾不了那头。要是庞岚知道她跳级是为了夏平阳,恐怕又要骂她重色轻友了。
她安慰庞岚,说你别哭,即便是咱们今后不在一个年级,不也都是在一中读书吗?咱们还是随时都可以见面的啊!
听了这话,庞岚才好一些。她说她以后也要努力学习,要也要像林晶晶那样跳级,她笨,跳得不会有林晶晶那样快,但她可以一级一级的跳,等到几年以后,她就可以跳到和林晶晶一个班了。
赵卓越连忙说,他也要跳级,到时候他、林晶晶还有庞岚三个还会是一个班的。
不管庞岚、赵卓越他们最终能不能跳级,他们的愿望总是好的。他们能为林晶晶做到此,林晶晶很感动。
联欢会上,只有一个人一直沉默着。他就是唐一墨。
想到唐一墨这一世并没有对她做什么不利的事,她与他也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林晶晶决定不再刻意和他作对。
她说唐一墨,该你给大家表演节目了。
唐一墨没有说话,犹豫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走到讲台前:“我给大家演唱一首张学友的《祝福》。”
哗!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大家聚精会神地等待唐一墨唱歌,他却迟迟不开口。
许久,他说:“我需要一个女生给我伴唱。”
林晶晶立刻想到,《祝福》这首歌的一开始和中间部分的确有女生伴唱部分,换做别人,这部分完全可以忽略。可唐一墨不同,他是个十分严谨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的表演有瑕疵。
“同学们,谁会唱这首歌,帮唐一墨伴唱一下。”韩静问身后的同学。
大家都摇头,要么说没听过,要么说不会。
韩静的目光最后落在林晶晶身上,说:“林晶晶,你去吧,你会唱的歌那么多,一定会唱这首的。”
林晶晶撇了撇嘴,她想说自己不会唱,但是又一想,这么开心的时刻,怎么忍心扫大家的兴呢?
于是她起身,落落大方地走向唐一墨。
她看到唐一墨从口袋里摸出一台小型录音机,放到讲台上,按下开关。
原来他已早有准备,竟然还带了伴奏带。
人说成功属于那种有准备的人,唐一墨就是这样一个人,这也是林晶晶前世爱上他的原因之一。当然,也是继父林柏松看好他的原因。
只是,他忘了恩情,辜负了道义,他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所有准备都只为他自己。
想到这里,林晶晶心中闪过一丝悲哀。
教室里鸦雀无声,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讲台中央林晶晶和唐一墨身上。
录音机里,好听的旋律奏响,林晶晶恰到好处地启唇和唱。
“朋友我永远祝福你/朋友我永远祝福你/啊/朋友我永远祝福你……”
唐一墨回头,给她送来感激的一瞥。
“不要问/不要说/一切尽在不言中/这一刻/偎着烛光/让我们静静地度过/莫挥手/莫回头/当我唱起这首歌/怕只怕泪水轻轻地滑落/愿心中/永远留着我的笑容/伴你走过每一个春夏秋冬……”唐一墨沉浸在他的歌声中。
他还没到变声期,声音还很稚嫩,和张学友低沉浑厚,时而温馨深情、时而苍劲有力声音似格格不入,但祝福这首歌从少年唐一墨的口中唱出来,竟别有一番味道。
唐一墨的声音清澈纯净没有杂质,正如少年时代的他。
前世,曾几何时,林晶晶和唐一墨成双结对相依相偎,他们手持麦克风,在ktv,在同学、朋友的聚会中你唱我和,唐一墨唱歌很好听,他虽然不是学声乐的,但唱歌一点儿也不输给她。
一起唱歌,成了两人之间爱的抒发和表达。
她以为和唐一墨会一直这样恩爱下去,相依相伴走过幸福的一生,直到继父发生那件事,她陷入深渊,他却落井下石……
林晶晶沉浸在回忆中,错过了《祝福》中间部分的伴唱,唐一墨没说什么,继续唱下去。
在歌曲最后的伴唱即将到来时,唐一墨碰碰她的胳膊小声提醒她:“该你了。”
林晶晶从失神中醒过来,她努力让自己回到现实中,张了张嘴,嗓子发紧,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泪水就要绝提而出,然而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氛围,她又怎能扫大家的兴。
她对台下说声“抱歉”,然后猛地转身,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夺门而出。
孩子们追出来,韩静老师也追出来,她们围着她打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林晶晶只好说:“是的,我突然肚子疼,我得回家了。”
“晶晶,我送你回去!”韩静伸手搀起她。
林晶晶抬头看看韩静这个被她们称作“老师”的大孩子,似乎想起了什么,点点头,答应了。
韩静叫了一辆拉脚的电动三轮车,和林晶晶一起坐上去。这个年代,小县城还没兴出租车,人们出行最常用的是自行车,偶尔也会乘公共汽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