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现在林晶晶跟母亲说她像给她踩生的人，方静美当即明白了，林晶晶指的是林柏松。她无声地笑了，却没有说话。

林柏松回来了，他给林晶晶带回好多好吃的和一些学习用品，像往日一样，他说要林晶晶把这些也挑一些给夏平阳送去。

林晶晶就告诉父亲，夏平阳他家已经搬走了。

林柏松听了，也感意外，说他之前听说杨萍要搬家，就想着要找几个人过去帮她的忙，没想到她搬得这样急。

方静美说别说他了，她都不知道呢，等下班回来，杨萍和夏平阳已经上车了。只来得及过去跟他们打个招呼，说声再见。

方静美叹息，说：“他们这一搬走，也不知道以后什么时候再能见到。”

林柏松说：“回头我给老夏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别让他挑理。”

中午时分，门铃响了。

林柏松说：“我去开吧。”

他走过去打开房门，人却怔在那里。

“老林，是谁来了？”方静美以为是和她约好了要来家里串门的邻居，一边问，一边随后迎了出去。

看到门外的人，她也一怔，但随即，她随和地笑了：“哟，是小青啊！”

这个名字好刺耳，里屋的林晶晶立刻竖起耳朵。

“方姐，林首长，你们都在家呢！”莫小青拎着一网兜水果站在门外。

“小青，别在外面站着，进来坐。”林柏松客气道。

林晶晶心里清楚，当初她偷录下的莫小青的那些挑衅的话，林柏松一定都听到了。只有母亲，对这件事并不知晓。

莫小青啊莫小青，事情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了，你今天竟然还有脸踏进林家，你的脸皮到底是什么做的？

林晶晶曾以为莫小青这辈子都不会再来她家里，而她今天却来了，而且恰巧赶在父亲林柏松回家的日子过来。林晶晶猜测着，莫小青的目的。

方静美看时间已近中午，就留莫小青在家里吃午饭，并且张罗着去买菜。莫小青象征性地客气着，却也没有执意要离开的样子。

方静美出门后，客厅里只剩下林柏松和莫小青两人。八壹中文網

林柏松有些尴尬，对着屋子里喊了林晶晶：“晶晶，晶晶！”

林晶晶出来，瞥一眼沙发上坐着的莫小青，问父亲：“爸，什么事？”

“你小青姐姐来了，你要是不忙，过来陪她聊一会儿。”林柏松说。

“爸，我在看书呢。”林晶晶不高兴地说。她才不想陪莫小青聊天呢，她恨不得把她轰出去。

“不用了，晶晶爱学习，就让她学去吧。”莫小青又转而对林柏松说，“林首长，我今天来其实是想跟您聊聊的。”

“哦？”林柏松脸上略有尴尬，说，“是这样啊。”

林晶晶转身走了几步，却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在客厅与卧室中间的回廊处停下来，听着客厅里两个人的谈话内容。

她听到林柏松询问莫小青的近况，莫小青就对他说，她之前做服装生意，做得还不错，挣到一些钱。林柏松就鼓励她，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找到适合自己做的事情，就应该坚持下去。

莫小青说，她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她还打算把生意做大。然后，她把购买中心商场楼层的事跟林柏松说起，问林柏松是不是已经听说一二。

林柏松点头，说他听说过一些，还知道她从银行贷了一笔款子。

既然是林柏松引起的贷款话题，莫小青接着他的话说下去，她向林柏松诉苦，说贷款的事情遇到了麻烦。

林柏松听说银行不同意贷款给莫小青，自然要追问她原因。

林晶晶等着莫小青的回答，心想今天倒是要看看，莫小青是否还要继续隐瞒她与毛凤伟的关系。如果她继续隐瞒，她一定要站出去，当着她的面儿对父亲说真相。那时候，看她莫小青还说什么？

当莫小青哭哭啼啼地将毛凤伟的名字说出来，并且对林柏松直言不讳，说毛凤伟是她男朋友时，林晶晶发现，自己还真是低估她了。

莫小青不仅跟林柏松承认毛凤伟是她的男朋友，而且还将银行不同意贷款给她的原因讲给林柏松听。

期间，林晶晶一直没有听到林柏松说话，他似乎在沉思，也似乎正为此震惊着。

“林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太傻，选错了对象？”莫小青哭着问林柏松。

林晶晶心里一动，心想看来莫小青不打算对林柏松施用“美人计”，改用“苦肉计”了。如果是这样，对林柏松的考验也太大了，他可是最直心肠，最重义气的。又何况，莫小青曾为救他受过伤？

林柏松并没有直接回答她，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恋爱自由，无所谓对与错，因为感情不能用金钱来衡量。再说，你那个男朋友不是迷途知返了吗？如果你们真心相爱，就不要再牵扯他的过去。”

莫小青使劲儿点头表示接受，说：“林大哥，我知道了，谢谢你。”

林柏松刚反应过来她对他称呼的变化，连忙摆手，并打趣说：“诶，你这样称呼我，晶晶可就没办法再叫你姐姐了。”

“那、那我该称呼您……”莫小青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从静美那边论还是叫姐夫吧。”林柏松说，显然，他不想跟莫小青有瓜葛。

莫小青张了张嘴，“姐夫”这个词儿却叫不出来。

从两个人的谈话中林晶晶已经猜到，莫小青这次来家里，应该是求林柏松帮忙联系贷款事宜的。

林柏松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他看上去依然镇定，若无其事。

“年轻人创业不容易，坚持下去，我相信，你们终有成功的一天。”他鼓励莫小青，又说：“当然，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说，还是那句话，只要不违背法律政策，在我能力范围内，我愿意效劳。”

林晶晶知道，对林柏松来说，这样的话基本上跟没说一样，因为他的前提是不违背法律政策。如果在政策范围内，谁还用来找他？

但是，不知道莫小青是假装听不明白，还是怎么的，她还在试探着跟林柏松讲她贷款的事。

“林大哥，啊不，姐、姐夫，那个是这样的，我、我想您能不能帮我个忙，就是银行那个贷款……”莫小青搓着手说。

林柏松端起茶水噎了一口，并轻轻咳嗽一声，说：“小青啊，你刚才的话我大概听明白了，你说银行对你男朋友的信用不放心，所以拒绝给你们贷款是不是？”

“是，是这样的。可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敢打包票，现在他很讲信用的！”莫小青辩解。

林柏松抬手打断她：“这样吧，改天我给信用社的于行长打个电话，咨询一下相关政策。”

“谢谢林大哥……不，是谢、谢谢姐夫。”莫小青激动极了，有林柏松出面，贷款的事儿还怕不成吗？

林晶晶怏怏地回到自己房间，想着刚才林柏松和莫小青的谈话。她知道，九十年代，还没有关于贷款人信用记录这一说，所谓信用问题也并不是死规定。

如果林柏松出面过问此事，莫小青和毛凤伟的贷款八成就无障碍了。也就是说，即便林柏松是坚持政策，坚持原则的人，但事在人为，生活在社会之中，人情世故也是撇不开的。

方静美买菜回来了，莫小青一反常态，她夺过方静美的围裙进了厨房，说今天这顿饭，她要亲自做给姐夫和姐姐一家人吃。

林晶晶觉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让仇人莫小青给他们家人做饭吃，她怎么敢吃，又怎么能吃得下？

她穿好衣服，戴好毛线帽子和手套，借口说跟同学约了出去玩儿，跟父母打了招呼便走去。

走出家门，她却一时没有了方向。

她信步走着，走了一会儿，停下来，抬头，看着夏平阳家的窗子。

那个窗子里再没有她期待的人，不会有人对她挥手，说：“晶晶，等等我，我马上下来！”

也再没有夜里，那盏仿佛可以照亮世界的台灯，和灯下让人着迷的背影。

夏平阳搬走了，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原本就短暂且珍贵，现在，短暂的时间却要被离别占去大半。而她，却想不出更好的可以两全的办法。

寒风刺骨，久久站立，林晶晶感觉自己的脚趾都快冻木了。她转身，小跑着向小区外的操练场跑去。

冬阳下，偌大的操练场，只有她一个人，小小的人影儿，被棉衣团团包裹着，绕着场子笨拙而执着地一圈又一圈奔跑着。她呼出的白气像个小烟囱，使她看上去也像一个小小的倔强的蒸汽火车头。

眼前发生的很多事都让她头痛，林晶晶需要时间，属于自己的不受干扰的时间，去琢磨，去想。

奔跑的时候，让血液沸腾，她的思维会更活跃。

不知道跑了多少圈儿，她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体力已近枯竭，最后，“小烟囱”一歪，扑通一声，她倒在了操练场的雪地里。

她四仰八叉地倒着，头上的毛线帽子褪下了一半儿，露出黑色如锦缎般黏在额头的发丝。她浑身是汗，感觉整个人都像是刚从蒸笼里拿出来一样，热气蒸腾。

她仰望天空，眯着眼感受阳光在脸上肆意流泻。想着在百里外的另一处，是否有人像她一样，也在仰望着天空的这一处？

想着想着，两行清泪从眼角滑出……

期末考试成绩下发，林晶晶的总成绩比夏平阳多了零点五分，成绩排在全学年第一，夏平阳的成绩排在她后面，是全学年的第二名。

林晶晶拿着自己的考试卷子翻看，过了一会儿，她拿着卷子去找语文老师，说是有道题判错了。

语文老师笑了笑，说就是作文中写错了一个字，不打紧的。

林晶晶不干，非要老师将那个字用红笔圈起来，并且在一旁写上扣的分。

“老师，扣一分吧，算是给我一个教训好了，要不然我老是马虎。”林晶晶督促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