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的那个声音，林晶晶瞥了一眼一旁的庞岚，然后起床，迅速将自己的棉袄、棉裤往身上套。

起床后，林晶晶和庞岚先在房间里洗漱，庞岚妈妈一早便为她们准备好了水盆和热水，就怕她们到外面洗漱会喊冷。她们的外屋是厨房，厨房的门通着外面，出出进进的都要从这里走，所以外间的温度是很低的。

梳洗完毕走出去，林晶晶第一眼便看到了赵卓越，然后是魏强，然后是唐一墨。

唐一墨的姑姑家在村里住，他平时就经常到姑姑家串门，这次出现在赵卓越和魏强中间并不稀奇。

现在，林晶晶可以在每一个有唐一墨出现的场合，泰然处之了。因为她知道，唐一墨的出现与否，不是她能够决定的。相反，她越是极力排斥他，他就越是感觉他在她心里的特别。

与其这样，倒不如互不干涉，相安无事的好。

倒是庞岚，从看到唐一墨在自己家里出现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淡定了。

她显得有些手忙脚乱，语无伦次。

庞岚的妈妈十分好客，对女儿的同学们热情接待。

期末考试刚结束，大人们见了孩子的第一句话就是：“考得怎么样啊？得了多少分？排第几？”

庞岚妈也不例外，她知道除了林晶晶，其他几个男孩子都是自己女儿一个班的，于是，她挨个儿询问他们这个问题。孩子们也一一照实回答。

当得知唐一墨的成绩最好，且是班级里的第一名的时候，庞岚妈妈简直是羡慕死了。

她说：“你不是小卖部唐玉芬的侄子吗？那唐玉芬数学差得不得了，我拿十块钱买一瓶醋，她都少找我两块。你说你咋就学习恁好呢？那唐玉芬是你亲姑不？”

“是，她是我爸的亲二姐。”唐一墨脸微微泛红，低着头小声回答她。

“嘻嘻……”赵卓越和魏强捂着嘴在后面小声嬉笑。

庞岚不忍看着唐一墨难堪，说她妈：“妈，你看你都问些啥呢，唐一墨学习好，这跟唐玉芬是不是他亲姑有啥关系？”

“电视上说了，这叫遗传！之前你学习不咋地，我还琢磨呢，是不是因为我和你爸都没啥文化，你才那样的？”

林晶晶笑了，说：“庞姨，岚子现在的学习成绩不是赶上了吗？”

提到女儿的成绩，庞岚妈的脸上露出笑容，嘴上却说：“我是她妈，她什么样儿我还不知道，这次瞎猫碰上死耗子让她考好了，改明儿没准儿又出溜下来了呢！”

庞岚听了母亲的话很生气，她正想反驳，却听到唐一墨帮她说话，他说：“阿姨，庞岚的成绩不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庞岚妈咯咯笑着，说;“你不了解她，她就是个马大哈。”

庞岚终于忍不住了，说：“妈，我的成绩能提上来就是唐一墨帮我补习的结果！”

然后，大家七嘴八舌，将唐一墨如何帮助庞岚补习的情况跟庞岚妈说着。庞岚妈这才知道，女儿成绩的提高有一多半是唐一墨的功劳。

这下，唐一墨可成了庞家的大功臣了。庞岚妈说啥也要去给唐一墨包饺子。她让其他孩子中午也都留下来，一起吃饺子。

孩子们想起今天还要去爬山，就跟庞岚妈妈说，让她先在家里准备着，等下午回来再过来吃。

要论冬天爬山，魏强是最有经验的。因为从小学五年级起，每到寒假，他都会去山里帮家里打烧柴，他会把打好的烧柴装在雪爬犁上，用牲口拉回来，码放在院子里备用。

魏强能干在村子里出了名，近些年农村生活好了，向他这样小小年纪就担负起家庭重担的孩子还真是不多了。

几个孩子都比平时又多穿了衣服，魏强找来布条，让大家用布条将裤腿缠紧，说这样可以防止登山的时候，雪钻到裤子里。

他们都戴着厚厚的棉帽和围巾，厚厚的棉手套，全副武装，只留两只眼睛在外面。

林晶晶从城里来的时候准备的不够充分，庞岚妈妈便拿出庞岚多余的行头给她用，庞岚妈妈很细心，将她和庞岚都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赵卓越和魏强、唐一墨三个男孩子就不用说了，他们来之前都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也许是男孩子比女孩子皮实，看上去，他们的穿着和平并没有什么差别。

临出门时，徐小草来了，见到林晶晶，两个女孩子高兴得拥抱在一起。

林晶晶向她询问家里的近况，父母的病情，徐小草高诉她，她父亲的病情有了好转，可以下地走动了，母亲得到市红十字会的救济，被送到城里的精神病医院，在那里接受治疗。

徐小草向林晶晶打问夏平阳的情况，她得知林晶晶回来的消息，特地跑过来，就是想让她捎话给夏平阳，告诉他她家里的条件好了，不用再每月寄钱给他们了。

此时林晶晶才知道，原来夏平阳一直没忘记他与徐小草的帮扶约定，每月都给徐小草家里寄钱。

她告诉徐小草，夏平阳已经不在宝泉县，他随家人搬去了方洲县城。但是她让徐小草放心，说她会将徐小草的话通过电话或信件转达给他。

徐小草听了露出笑容，听说他们接下来要去爬山，立刻说她也跟他们一起，她说她以前年年冬天都去山里砍柴，对山里的路很熟悉。可以为她们引路。

突然增加的成员徐小草，让爬山队伍男女比例失调的问题得到了解决，孩子们欢天喜地地出发了。

他们上山没有牲口，也没有坐雪爬犁。农村牲口金贵，都用在农事上，几个孩子单单是为了出玩，大人们是不会舍得折腾牲口的。

不过也没关系，出了门，步行两三里的路程就可以进山了，孩子们一边走一边玩儿，同样其乐无穷。

走在路上林晶晶意识到，其实爬山并没有想象的那样难，非要深一脚浅一脚的踏雪而行。这里的农民，几乎家家户户都要在冬天里进山打柴，去山里的路都被雪爬犁和牲口踏平了，他们只消沿着雪爬犁的辙印前进就可以了。

几个孩子打打闹闹，不知不觉就到了山脚下。魏强指着前面不远处，说从那里走过去，就是山上的路。

“那是上山的路？”庞岚说，“怎么看着就是一条平道儿？根本就没有向上去的感觉嘛。”

“如果一开始就是大陡坡，那接下来的路该多难走啊？”有经验的徐小草回驳她。

庞岚觉得徐小草说的有道理，便不再多问。

走着走着，赵卓越突然指着前方：“看，那是什么？一辆车！”

“应该是城里人到这儿来玩儿的吧，城里人很喜欢这里的，经常开车过来。”庞岚自作聪明说。

“那都是暖和天，冬天哪有人到这里来玩？”这回，轮到唐一墨反驳她。

“是啊，大冬天的，他们来这里有啥玩儿的？”庞岚嘀咕着自问自说。

“该不会是迷路了吧？”赵卓越嘀咕。

“不会的，有可能是过来打猎的。”还是魏强的猜测比较内行一些。

“我曾经看到过城里人在山上打到野兔的。”徐小草说。

大家七嘴八舌，只有林晶晶没有说话。

那辆吉普车就停在山脚下，远远看去，和张晓开的那一辆很像，但林晶晶认出，那不是张晓的车。

她预感到什么，一步一步前行，心也随着脚步有节奏地跳动着。

在距离吉普车十几步远的时候，他们看到吉普车一侧车门打开，一个身穿绿色军用大衣，头戴军用棉帽的高个男子走下来。

“林晶晶，那是不是你爸？”赵卓越脱口而出。

那怪赵卓越要这样想，因为军大衣，军帽，这是以前林柏松来村子里找母亲时的惯常穿着。他不知道，林柏松现在已经不是军人了，这身行头早已不属于他。

其实见到吉普车的那一刻，林晶晶也有即将见到父亲的兴奋，那样的想法稍纵即逝。因为她看到那个人的身形，明显比林柏松要小很多。

对面人小跑着向他们奔过来，当他的身影逐渐清晰，林晶晶的心猛然提起，夏平阳，居然是夏平阳！

“夏平阳！”她冲他挥手呼喊，如果不是当着身后诸位同学的面儿，她一定会扑进他的怀抱里。

“晶晶！”夏平阳气喘吁吁地跑至她面前，眸光久久地留在她的面庞上。

“夏平阳？”一个细小的女孩子的声音打破了两个人的凝视，是徐小草，她走过来，停在夏平阳面前，“你好，我是徐小草啊！”

夏平阳转头望去，看到徐小草，他露出关切的笑容：“徐小草，是你啊，你最近还好吗？你妈没再打你吧？”

“我很好，我的家人也都好。”徐小草显得有些激动，她的唇微微颤抖，突然，她对夏平阳深深鞠躬，“谢谢你对我们家的帮助，我爸、我妈还有我姐，都感谢你。”

“别啊，我们是帮扶对子，帮助你是我的义务。”夏平阳笑着说。

上山的过程中，魏强和赵卓越跑在前面，唐一墨稍稍落后一点儿，但也紧追不舍。庞岚拉着徐小草，在唐一墨身后不急不缓地跟着。

在他们后面五六步外，是林晶晶和夏平阳，她们旁若无人地手牵着手，一步一步地前进，好在山坡并不陡，走在上面更像是闲庭信步。

“方洲县城离这里有两百里吧？你不该冒冒失失地跑过来。”林晶晶的话里带着嗔怪，更多的，还是对他长途奔波的心疼。

夏平阳抿嘴一笑：“我是来帮你完成心愿的呀。”

“什么心愿？”林晶晶歪过头盯着他。

“期末成绩出来了，我输了，欠你一个心愿。”夏平阳眨眨眼。

“胡说，明明是你赢了呢，你的总分比我多半分。”林晶晶反驳他。

“不，是你的成绩比我高。”

“怎么会呢，卷子上的成绩白纸红字，你又不是没看到？”

夏平阳停下脚步，拉着她跟自己一起站下：“你找老师改过卷子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