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林晶晶：“晶晶，你应该相信林伯伯，他不是那样的人。”

林晶晶咬着唇：“我也相信他不是，可是，我要找到让自己相信的理由，同时，也好给我妈一个交待。”

林晶晶知道，她这样的想法，多少有些自私。可是，除此之外，她别无选择。

“晶晶，你为什么就不能无条件的相信林伯伯？他是你的父亲，他的为人，你应该比别人更了解！”夏平阳鼓起勇气，为林柏松鸣不平。

因为夏中凯与林柏松的特殊关系，让夏林两家有了一段频繁而密切的接触时光，在交往过程中，夏平阳对林柏松的为人有了自己的判断，包括他从自己父母那里听到的关于林柏松的总总评价，都让他坚信，林柏松的人品是端正的，不会做出违背原则和道义的事。

“正因为他是我父亲，所以我才更要知道真相！”林晶晶固执地说，又反问他，“如果他真的是清白的，又何须顾忌我的猜测呢？”

“晶晶，我可以问你一句不该问的话吗？”夏平阳欲言又止，看到林晶晶点头，才迟疑着说，“是不是因为……因为你觉得你生父的死与林伯伯有关，所以、所以就……”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林晶晶当下就怒了。

“对不起，对不起！”夏平阳连忙赔不是，“我都说了这是不该问的，要是你在意，算我没说好了，我再也不问了。”

林晶晶发现自己失态，也难怪，有些事，夏平阳并不像她一样亲身经历过，当然不会有她一样的体验。而且，就是自己的母亲，不也因此对父亲耿耿于怀过吗？夏平阳怀疑她也在常理之中。

“算了，是我没把话说清楚。”林晶晶觉得自己脑子里乱乱的，一方面，录像带的事是一团解不开的麻；另一方面，她真心不想因自己的家事影响了她和夏平阳的感情。

林晶晶说：“我们不说这个了，天色不早了，今天到我家去吃饭吧，我妈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夏平阳连忙摇头，笑说：“不行，我表姐做好了饭菜等我呢，要是我不去她那儿，她非吃了我不可。”

两个人道了别，各自返回。

第二天是周日，也是夏平阳在宝泉的最后一天。

幸好，暑假补课期间，逢周日会休息一天，林晶晶不必跟老班请假，可以腾出时间好好儿陪夏平阳。

两个人不想待在家里，因为周日家里人休息，他们说话什么的都不方便，长久地待在一个房间，还会遭到长辈怀疑。

体育场已经去过了，冷饮厅、咖啡厅什么的也只能坐一会儿。录像厅那种地方又脏又乱，低俗的录像片并不适合他们看。除此之外，宝泉县真没什么适合他们去的地方。

夏平阳提议去中心商场看看，他在宝泉待了那么多年，对这里的新事物都很感兴趣。林晶晶说好啊，中心商场恢复营业之后，她还没去过呢。

两个人就来到新建的中心商场。在当时来说，中心商场在宝泉县的确是个特立独行的全新的出现。

它占据着县中央街的有利地势，整个商场都是仿照大城市里的商场格局建造的，一层有珠宝首饰、化妆品、副食专区，二层是衣服和鞋帽区，三层是被服区。

中心商场的出现，将中央街原来的一些商户可挤兑惨了，他们平时就每天在外面支个摊子，再加上屋子里面的买卖，尽管客流量不是很多，但乡下的人来城里都少不了来光顾，所以日常收入都还不错。

现在有了中心商场，不仅城里的人，乡下的人来了也都往那里奔。先不说买不买东西，进去逛逛也是赏心悦目长见识的呀。这一来，光顾外面商铺的客人就少了许多。

有的商铺主人有远见，中心商场建成后就在那里面租下柜台，虽然租金要贵了许多，但为了长远利益打算，觉得还是比较划算的。

显然，仅是仿照大城市而已，因为县城人少、客流量有限，中心商场又比大城市商场的规模要小得多。

不说别的，大城市现在正兴起的大型超市，宝泉县就没有，中心商场算是走在时代前沿了，也没有设想在一层下面再建上个地下超市什么的，说到底还是因为经济没有发展到那个程度，另外就是人少、客流量有限，就算盖了超市没人买东西，最后还得黄摊子。

就比如现在，中心商场虽然在商圈儿算是头子了，购物环境和各方面条件都比其它商场更优越，但走在商场里，看到的客人其实也并不多。

林晶晶知道，农忙季节，县里各商场的情况都差不多。

因为农民很少进城，进城的也大多是直奔五金和生产资料商场，来大商场闲逛的很少。单县城居民来说，客流少也在情理之中。

林晶晶带夏平阳在一楼转了转，又上二楼、三楼，他们也只是随便走走看看，并没有什么东西可买。

十几分钟转遍了，他们便转身下楼。

上楼的电梯是单向的，下楼便只能走楼梯了。

刚下到一楼，迎面，一个人急急地冲上来，对面人与他们迎面相遇，不是别人，正是莫小南。

莫小南一双眼睛直勾勾瞪着夏平阳，那目光中是喜，是怨，说不清楚。

“夏平阳，你回来了？”她原本可能是想怨他的，怨他回来也不通知她一声，要不是昨天放学看到李美凤，听她说起，她还全然不知。

然而看到夏平阳的那一刻，她所有的怨怒都没有了。

夏平阳对莫小南的突然出现也有些意外，但不管怎么说，曾经的同学关系让他不能对她冷眼无视。

他说：“我、我下午就走，挺匆忙的，所以就……”

“夏平阳，走，我们到那边办公室去坐。”莫小南过来拉夏平阳，却被夏平阳一闪身躲开，她并没生气，而是解释说，“你不知道吧，这里的一层是我姐的，她的办公室就在那边，去坐坐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的。”

她又转向林晶晶，语调立刻冷了许多，可能担心她不去，夏平阳也不回去，她勉强吐出几个字：“林晶晶，你也去吧。”

莫小南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们再不去就不好了，两个人目光交汇，意见一致，决定走一趟。

莫小青的办公室在商场一楼拐角，从一个玉饰柜台右侧走进去，一拐弯就能看到了。

莫小南引着两个人走进去，办公室不是很大，有一盆一米高的绿植，一排当时流行的咖啡色的实木座椅，一张同样色调的宽大办公桌。

“瞧，这就是我姐的办公室，气派吧！”莫小南一脸骄傲地向两个人介绍。

“挺气派的，这里就你姐一个人办公吗？”夏平阳问。

“其实是毛凤伟的，我姐偶尔来，只要我姐在，毛凤伟就得让给她。”莫小南一脸得意，那意思好像在说，毛凤伟是听她姐管着的。

可是从办公室的摆设和布局来看，林晶晶分明嗅到了男人的味道。这件透着男人味儿的办公室，会像莫小南说的那样是属于莫小青的吗？

然后，她又带夏平阳和林晶晶进了里间，里间也是一个办公室，只不过这里的办公桌和椅子都很多，看上去也比刚才的办公室要简陋和杂乱得多。

说是这里是里间，其实不然。林晶晶发现，在这个办公室里，还有一个门，那个门敞着，正对着外面的院子，那是中心商场的后院，货物什么的都从那里运进来，商户们的仓库也位于那里。

“这里也是办公室吗？”夏平阳问莫小南。

“是啊，我姐的手下都在这里办公。”莫小南说，她依然开口闭口愿意提上她姐，仿佛她若不这样，夏平阳就不会认为她姐很了不起一样。

正说着，从后院儿开着的门处走进两个人。

一个是姚娜，一个是姚刚。

抬头看到莫小南带着夏平阳和林晶晶也在，姚刚冲他们点下头算是打招呼。姚娜则走过来，上下打量着林晶晶。

“林晶晶，我们又见面了，一年多不见，你长高了也漂亮了，我都快认不出了呢。”姚娜跟林晶晶客套着。

“是嘛，其实我也没怎么变。”林晶晶嘴上应和着，心里却直打鼓，心想她之前和这个姚娜有过很深的接触么？不就是上次莫小南的谢师宴上一起吃过一顿饭吗，而且似乎那次，她也根本没与她说过什么话呀。

怎么，今天她倒主动过来跟自己搭起话来了呢？

显然，姚娜对林晶晶的过度热情，也引起了莫小南的不满，她白了姚娜一眼，说：“娜姐，你今天看上去很闲那，男朋友没过来找你吗？”

姚娜的脸便悄悄一红，说：“他忙着呢，没功夫搭理我。”

“大礼拜天儿的有什么可忙的呀，是不是跟别人约会去了？”莫小南打趣她。

姚娜白她一眼：“去，臭丫头，这话要是让你月明哥听去，非收拾你不可！”

林晶晶心里咯噔一下，她情不自禁地望向身边的夏平阳，两个人目光相遇，眼中皆是狐疑。看来，夏平阳也想到了，这个月明，莫不是杨月明？

莫小南说这里太乱，然后引夏平阳和林晶晶到她姐办公室去坐。

几个人在实木长椅上坐下来，莫小南开始与夏平阳聊天儿，她对他问这问那，滔滔不绝。仿佛是在心里搁置已久的话，终于找到了可以宣泄的人。

林晶晶就在一边听着，对莫小南对待夏平阳的热情如火，她一点儿也不嫉妒，甚至有点儿可怜她。因为她知道，夏平阳的心在哪里，她也知道，莫小南的执着根本得不到回报。

夏平阳与莫小南基本没有话，都是她问什么他说什么。

这期间，他也问过她一句，就是姚娜的男朋友，是不是叫杨月明？莫小南很惊讶，说他是怎么知道的？然后她瞥了林晶晶一眼，似乎一下子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