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晶晶看到，因为父亲每天回家，母亲的心情也明显好了起来。她变爱打扮了，气色好了，奔四的女人，看上去就像二十七、八那样的青春而有朝气。

林柏松留在家里，一方面是给女儿安慰，另一方面也想在学习和生活上多对她照顾一些，他怕方静美一个人忙不过来。

开始几天，他在家里待得还算消停，渐渐的，县里有些他的老战友和老下属什么的知道他回来了，就打电话过来约他出去吃饭、喝酒。对这种情况，林柏松都是拒绝的，他说女儿要高考了，他得留在家里照顾她。

方静美听他这么说有些过意不去，索性他留在家里也真是无聊，电视不能开，要么处理些公文，要么看看报纸、喝喝茶，他又没有早睡的习惯，这样的每一天实在是难熬。

她劝丈夫：“老林，下次他们再招呼你，你就去吧，总是拒绝人家不好。再说，家里不是有我呢吗？有事我给你打传呼。”

林柏松也看出来了，林晶晶学习的自觉性很高，根本不用大人督促和看管，她需要的吃的和喝的，方静美早给她准备齐全了，他留在家里就是个摆设。

于是再有人打电话叫他，他偶尔也就答应他们，出去和他们聚聚。

这天，父亲一回来就接到电话，被人约了出去吃饭。

林晶晶在房间里学习到深夜，有些熬不住了，就站起来伸伸懒腰走到窗前，打算呼吸一会儿外面的空气。

楼下，两束轿车的灯光由远及近，在他们家楼下停下来。

轿车驾驶室的门打开，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从上面跳下来，快步绕到副驾驶，恭恭敬敬地将车门打开。

林晶晶一眼就认出那个开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毛凤伟。她正疑惑，毛凤伟怎么把车开到自己家楼下来了，却看到父亲林柏松从副驾驶内走出来。

毛凤伟点头哈腰地凑在林柏松跟前说着什么，然后他抬头向楼上看过来，担心被毛凤伟看到，林晶晶用窗帘遮住自己的身体。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汽车马达声，从窗户望出去，看到毛凤伟的汽车已经使出了小区。

然后，屋外有脚步声，是父亲回来了，母亲在低声跟他说着什么。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林晶晶有意无意地问父亲：“爸，昨天送你回来的人怎么那么眼熟，他是谁啊？”

“哦，是毛凤伟。”说话时，林柏松看似无意地瞥了方静美一眼，解释说，“昨天我跟小赵吃饭，在饭店遇上的，小赵跟他认识，后来我们就一桌了。”

林晶晶看向方静美，等待她的反应。因为中心商场踩踏事件后，她曾把毛凤伟和莫小青对父亲的阴谋告诉过母亲，也让母亲去劝说父亲加以防备。

“是哪个小赵？”方静美问。

林晶晶不知道母亲为什么问的是小赵，而不是毛凤伟。她应该更在意父亲跟毛凤伟的接触呀！

“就是赵洪生，咱们县新调来的副县长，你忘了，他以前给我当过一段时间秘书的。”林柏松回答。

“哦，我想起来了，是张晓之前的那个吧？”方静美微笑着说，“有一回他去村里给我送猪肉，还认错了门儿，送去了赵大成家。”

“呵呵，为这事儿我把他给臭骂一顿，他还哭鼻子了。我本来想送错就送错吧，谁知道他转头背着我开车去了村里，想把那块肉找回来送给你们。”林柏松笑着说。

“那肉最后被他找回来吗？”林晶晶好奇地问，她都不记得这件事了呢。

“找回来一半儿，另一半被赵大成老婆给炖了。”林柏松说。

林晶晶撅起嘴巴：“赵卓越的娘就是个吃货，不问明白了肉是从哪儿来的，她也敢吃！”

“你凤英婶子也不是故意的，她以为那肉是你赵大大托人去城里买回来的呢。”方静美帮栾凤英解释。

一家人说笑着，不为那块被栾凤英吃了一半儿的肉，只是在听在讲一件有趣的往事。当然，这件往事是因那个曾给林柏松当过秘书的赵县长引出的。

他们的话题只围绕着赵洪生展开，却只字不提昨夜送林柏松回来的毛凤伟。

显然，父母都不太喜欢提这个毛凤伟。林晶晶把毛凤伟和莫小青的阴谋告诉母亲之后发生的事，她不得而知。她只知道，毛凤伟的阴谋并未得逞。

昨夜，当她看到父亲从毛凤伟车上下来的那一瞬，她曾怀疑过，母亲究竟是否原原本本地把她的话说给父亲听。因为如果父亲相信她的话，便不会再与毛凤伟有接触。

楼下传来汽车喇叭的声音，方静美去阳台看了一眼，回来告诉林柏松，接他的车来了。

林柏松收拾妥当走出家门，方静美想把他送到楼下，他没让，独自下楼去了。

父亲不在场，林晶晶找机会问母亲：“妈，上次我告诉你毛凤伟和莫小青想对我爸使坏的那件事，你没有跟我爸说吗？”

“说了……也没说。”方静美回答得模棱两可。

“说了也没说是什么意思呢？”

“我当时问你爸，中心商场踩踏的事儿他打算怎么处理？他说那还用问，按原则处理呗。我提醒他，毛凤伟他们可能不会放过他，让他小心着点儿，他说没事，等他告诉他们处理结果已经被他报上去了，他们就不会折腾了。我听他说处理结果已经上报了，就没再说什么。”

林晶晶嘀咕，说：“难怪呢，我爸昨天会和毛凤伟一起吃饭。”

“不是说因为赵县长么？你爸也是身不由己。”方静美说。

林晶晶不服气，说：“什么身不由己，对这种人，离远一点儿就没错！”

“晶晶，你爸和咱们不一样，咱们对一个人可以说讨厌就讨厌，说恨就恨，可他不行，他处在一个交际圈中，一环扣着一环呢。”方静美一边说，一边把校服递给林晶晶，看着她穿上，又把书包帮她背在肩上，“好了，快去上学吧，不然该迟到了。”

去学校的路上，林晶晶还在想着毛凤伟的事。

毛凤伟的突然出现，让林晶晶的神经不得不绷紧。前几日，她从韩静那里得知，毛凤伟已成为本县高利贷的大庄家。毛凤伟的生意越做越大，他需要强大的官方后盾做依托，来保持他生意的顺利运行。

刚调来的副县长赵洪生，很可能就是他的目标之一。林晶晶不得不佩服毛凤伟的速度之快，像赵洪生这样的外调官儿，也一样希望在当地有毛凤伟这样有实力的生意人做支持。

当然，如果毛凤伟真像人们说的那样，财大气粗的话。

林晶晶不知道毛凤伟和赵洪生的关系发展到了什么样的程度，但赵洪生能够在与老领导林柏松吃饭的时候，叫上毛凤伟一起，说明毛凤伟在赵洪生心中已经占据了很重要的位置。

昨天林晶晶看到毛凤伟给林柏松开车门，很恭敬很虔诚的样子，那个画面，让她想到了很多。

毛凤伟的野心不会局限在结识县一级的领导上，他踩踏事件后曾主动来找过林柏松，和林柏松有过接触的他，更不会放过继续和他深入接触的机会。

尽管林柏松那一次没有帮到他，但他不会气馁，他只当他做得还不够多，不够好，或者，没有想到首长需要之处。

社会关系太复杂了，林晶晶孤军奋战，突然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因为她不仅要保护她的家庭，防止小人乘虚破坏，还要全身心地备战高考。

林晶晶的模拟考试成绩不理想，她不敢怠慢，她得更加努力，才能让自己不会与c大失之交臂，为了和恋人夏平阳在一起，守住可能是最后的能够在一起的短暂时光，她必须考上c大。

想到这里，她顾不得去学校，迅速折返往回走。

在单元门口，她遇见拎包出门上班的母亲。

方静美看到她很惊讶：“晶晶，你怎么回来了？是不是忘东西了？”

“没有，妈，我只是想跟你一起走。”林晶晶上前挽住母亲的胳膊。

“都多大了，还离不开妈！”方静美笑着嗔怪她，但心里却是幸福的，她催促女儿，“那就快走吧，要不然你上学真得迟到了。”

母女两牵手走出小区。

“妈，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林晶晶边走边说。

“什么事？”

“最近别放我爸出去喝酒了，他一出去喝酒就三更半夜的才回来，多伤身体呀。”林晶晶借口。

“他答应我会少喝酒的，这两次他回来得虽然晚些，却都很清醒，说是没喝多。”方静美说。

“你见哪个喝酒的人说他自己喝多了的？还不都是‘我没多，不要紧，再来一瓶’！”林晶晶夸张地比划着。

“哈哈哈……”方静美被女儿逗笑了，她觉得女儿可能是嫌丈夫晚归，吵到她学习了，就说，“好，等我跟他说，以后晚上不许再出去喝酒。”

莫家，李云菊手捧着一个红色的长条小本本，脸上乐开了花儿。

莫小南好奇地凑过去：“妈，你看啥呢？是我姐和我姐夫的结婚证吗？”

一听结婚证，李云菊的脸一沉，她白了莫小南一眼：“别跟我提结婚证，以后我不管了，他们这婚啊爱结不结，只要能按月给我往这个折子上打钱就行。”

李云菊拍拍手里活期存折，脸上重又现出笑容。

冷不丁，莫小南一把将她的存折抢过去：“是存折啊！我看看，这里面有多少钱。”

“死妮子，把存折还给我，小心弄皱了！”李云菊追过去要，怎奈莫小南嗖地就跑到院子里了，她根本追不上。

她也不生气，索性就让女儿看去。

莫小南翻看着存折，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呀，有好几百块呢，妈，你哪来的这些钱，是我姐夫给你的吧？”

“才不是，是我的棺材本放他那里挣来的利息。”李云菊得意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