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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la guerra nunca camb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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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所料,刚回到家门口,朝远方平原望下去,果然又准备发动一波进攻。连日来每天圣托尔瓦德都会或小规模试探佯攻,或大规模冲击前线,有时真,有时假,令防御部队疲于奔命。因为平原上布置有几处对空矛机营地,防御部队必须分出一部分人看守并负责操作矛机,以防鹰军再度来袭。因此,原先人手便吃紧的防御部队在对人机动性防御阵势上便陷入缺人境况,城市边缘防线得有二十公里,排除营地必要操作员人手,大约六百来个人,甚至少点,六百整吧,防御部队总数,平均到头上每个人负责防守三十几米——但当然不可能用此形式计算,总有些人身居高位,不知疲倦地指挥着别人出生入死并以此为乐。排除对空矛机营地,更前方分布着六处兵营,每处大概……五十人,最后三百人,一个军团单位派于防线中间位置,作为大型支援部队。防御阵势简单、粗暴,但有效,于更前方设立前哨,后续主力部队可视战况支援哪处或哪几处前哨。有效,同时亦带来缺陷,任何战术均有缺陷,没有十全十美。例如近日,面对各种佯攻,次数轰炸,令到防御部队苦不堪言,前哨只须定点轮班即可,主力军团可辛苦了,每次都得全军出击。与此相比,圣托尔瓦德则游刃有余,作为进攻方自知是否佯攻,试探即退。双方处于僵持局面,一日不打掉对空矛机营地,一日无法安心放出鹰军。若硬要强攻倒也不是说无从下手,只是伤亡率会高出许多,而伤亡率一高,胜率便随之降低,与其打,倒不如选择胜率高的打法,杜姆处于封闭状态,而攻城部队虽离此边境偏远大山头城市有段距离,却能获得源源不断之补给。打从有记载、有传言以来,杜姆确实未曾被攻落,同时亦从未试过被游击队逼进封锁态势,即西边对国内盘山公路运输路线,从未有势力将军队派进过山区。此处原因有二:盘山公路地势艰险,只得大路可走,若非山乡村民,同暴露于平原无异,往来车队非常有经验,哪里能藏人,他们一清二楚;其次,山区绝大部分地无三尺平,粮油等补给无法就地取材。综合两点原因,圣托尔瓦德派进山区那支游击队极有可能即是杜姆市郊山民,又或有山民指点带路,若两者皆非,很难说明逢车必劫,且逢劫必得。如此看来,杜姆目前处境非常危险,极有可能败于围城战术下。哼,我倒巴不得呢,打通杜姆,直线攻向首都,将整片纳德兰尼亚毁掉!希望如此,同时更不希望杜姆失守祸及我及我关心之人。假如关心之人们有些三长两短,那这希望国家灭亡的小小愿望便失去了其意义,莫不如干脆维持当下形势,等圣托尔瓦德攻下诺利亚托·德·利亚卡算了。切西利奈走到桌子边缘。她脱下鞋子,赤脚踩着草坪,杂草丛窸窣作响,听着很性感,看着更性感。“今天来了不少人哦。”

平原上,从正面地平线尽头那片密林中走出许多步兵,院子到圣托尔瓦德前锋处少说总得有八九公里,我看得见,但不认为她这个地球人同样看得见,况且“不少人”。“我怀疑你祖上有个别月球人吧,视力真好。”

“嗯?没有,根本没有,大概……吧。”

“啊,别误会,很少见有地球人视力看得那么远。具体看到些什么?”

“有人动,平原上,一堆小点动,是人吧,不会是动物吧,是人是动物看不了那么细致,只看见黑点。你呢?混血视力好很多吧,你眼里又是怎么样呢?”

“哪至于说好很多呢,能看到,倒也不是很清,只具体得到手上拿着什么武器,矛、剑、火枪之类。”

“真好啊,能看那么远。”

“怎么说呢?看八九公里远很费精神,变焦非常累啊。”

“起码你们眼球能变焦,有这功能。”

“不也……我还羡慕你们呢,学得好超能力还有机会进炼金部门当公务员,当管理层呢。”

“哼,总之视力没你们好啦!”

“哎,各有所长嘛。”

趁她专注于平原,得好好地欣赏欣赏这位地球人外国人。切西利奈穿着一件厚羊驼毛连衣裙,浅米黄色衬得她的棕色皮肤显出白晢来,裙摆只落到大腿上,令本就修长的美腿更加精致诱人。在大部分月球人、混血眼中所有地球人都很娇小,对我也不例外,对她也不例外,一米七几的身高,很娇小,娇小到掂高脚尖伸手才摸得着我头顶,娇小到使我渴望紧紧地抱住她。噢,不落之日,伟大意志,我太喜欢这位女士了,伟大意志啊,她会喜欢我吗?会像我喜欢她的性格、齐肩秀发、修长手脚般喜欢我吗?“你想着什么色色的事吧?一定想着什么色色的事吧!”

“呃!?”

“还呃呢!”

“呃?呃……没有,没有,想着事情呢。”

没错,我正是光明正大地当着不落之日眼皮底下想着和你之间那些色色的事情,想想而已,连想想也不可以吗?既然反正只是想想,想和你实际发生些色色的行为,罪不致死吧,我就是想想而已。“哦?想着什么事?”

“平原上那些事。”

“呵,呵呵,你们男人啊,满脑子全是打仗。”

“嗯?你误会啦。”

“哪有误会,你眼前打着仗,心里想着打仗,这不明明白白嘛。”

“我没进过任何部队,也不懂战术哦。”

“那不就是想着色色的事吗!?”

突然,她一下冲进礼貌范围,脸埋进我小腹里,双手环到后背,用力地抱着我。怎么啦?我想说,想问。没必要说,没必要问。抱着她,抱住她,抱紧她。于是我抱着她,抱住她,抱紧她。与她相比,我太高了,低下头去仍无法将鼻尖触及她那如湖面般素净,又如瀑布般潇洒的黑发,闻不到她常用的洗发液的香气。她周身散发着不落之日淋在皮肤上的光点,女性的气味,地球人女性其身上总会散发出香气,如麦田般令人舒心,更比阳光灿烂。她好小一只哦。你好小一只哦。是你太大只啦!混血外星人。我想她踩在自己脚背上,感受她脚底的温度。她担忧地问:“如果防御部队打输,守不住防线会怎样呀,我们……你虽然讨厌这个国家,但总不会想自己和家里人落到圣托尔瓦德手中吧。”

“呃……”她问得没错,而我亦设想过杜姆落到圣托尔瓦德控制圈后的后果,一五一十地将自己设想里头担忧之处分享给她一同分析亦无妨,看打仗看时间久了倒也颇为之无聊,尤其这次依然极有可能是佯攻。比起打仗,真打起来,我始终更加乐意欣赏与自己相拥着这位外国人小姐。俗语有言,道,情人眼里出西施,而此位外国人小姐赛于西施。“贵族区还有民兵嘛,顶多下边关口会临时放些平民上山避难。再说了,万一失守,大群鹰军埋伏在平民区各处阴暗角落守着呢,不是说防御部队溃败全灭整座城就会全部沦陷,要塞城市绝非浪得虚名。”

“唉……”得想些能使她暂时安心的话。“刚才在茶馆那会里奥说过了嘛,防御部队有计划对盘山公路出手,总封锁下去,粮食管饱却严重缺乏其它日用品,迟早得出大事,总要消除运输道路威胁重开公路才行。我判断很可能已经有计划了。”

“公路开通之后我们可以离开杜姆吗?”

“可以,到加加林去,到堂·吉柯德去,再者到首都去,我姐姐和另一个妹妹在首都呢,去找她们。天无绝人之路,肯定会搞掉盘山公路敌人的。”

“真好啊,有那么多个兄弟姐妹。”

“你也有个弟弟啊,我看里奥很高兴有你这个姐姐呢。”

“他?他会高兴?”

“你又不是来争他家产,密卡萨夫人也不会把钱过继给前夫家族是吧?既然里奥选择去特莱克森家,特莱克森家也足够富有,没必要贪图母亲家的钱,何况密卡萨夫人本就没打算给里奥留钱。”

“那,如果我没来杜姆,她的财产会留给谁呢?”

“大概会给她的兄弟姐妹吧。那可是你母亲,也没问问吗?”

“我怕她认为我贪钱,一气之下干脆全送出去给别人啊。”

“嗯,这种人还真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就是啰。”

“我希望密卡萨夫人不是那种人,衷心希望。所以说,里奥从头到尾就没有密卡萨夫人继承权,她的财产给你,或者兄弟姐妹,里奥从来就没往心里去。我认识他十几年了,他在特莱克森家过得很开心,也不是什么守财奴、贪钱鬼性格,你放心好啦。”

“好啊,你可真会说话,变着法子说我是个守财奴!唉,倒也没说错啦。你可不准跟她说我怎么想哦,不准!为什么我几岁时他们就离了婚,为什么后来跟特莱克森先生又离了婚,刚搬进她家头几天并不太觉得,感情嘛,是吧,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大家都这样说,麻醉自己,麻醉别人。”

“按这样说,你认为总会有一方属于罪人啦?”

“总有一方吧,或多或少错得多点吧,肯定有一边人本身带着问题走进感情世界,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对全是自己对,错全是他人错,不接受、不接纳、不接触,哈,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大家都这样说,这样传,大家都这样想,怕不是毒鸡汤吧。”

“密卡萨夫人属于那类人?”

“señora mikasa就是那种人。不仅对爱情,对两任丈夫,对亲情,对我亦一样,全家上下总共两个人,一个住在世界中心,另一个住在世界边缘。那天我说过吧,‘不可能一下子就将亲生母亲当母亲’吧,以后,即使再一个月以后,再一年以后,我觉得自己还做不到当她是自己母亲啊。而夫人间的友情她反而不处于中心了,呵,外头打仗,她天天出去打牌。”

“家母也天天出去打牌,我怀疑两位就是在牌局上认识的。”

“希望她们赌得有节制点吧,听说有些赌鬼甚至将全副家产押到一张张小纸片上,可真够恐怖,区区一张小纸片代表着一个家族全部财产,是我就不玩了,老老实实地卖出去换钱吃不饱饭吗?”

“很多这类小贵族,寄希望以小搏大,结果……”“señora mikasa玩得大不大呢?”

“嗯?问我吗?”

她一巴掌拍到我背脊上,隔着两件羊驼毛衣竟略略有些麻痹之感。这真太爽了,多打点好吗,señorita waterman。“当然啦!这院子里又没有其他人!”

怎么感觉她有点……莫名其妙地兴奋着?“据说玩得很节制,太太们全都很节制,平时两三千上下一天,最近可能因为这仗变成两三百一天。明面上没提过一只字,太太们其实心照不宣,过日子过得并不好,只能靠打打牌混得一天是一天,唉,谁不是呢,能在这时候赚大钱的人,怕就只有炼金房和采药人了。”

“哦?几百元一天还行吧,对于她年金……”“你放一万个心好了,夫人们,能成为贵族阶层的夫人不可能混进几个蠢女人,个个精明着呢,自己家小金库存着多少钱,几斤几两,心中有数。”

“咦,这样吗?”

“就这样。”

就是这样啊,平民外国人小姐姐。平原上,圣托尔瓦德部队兵分两路往南侧两处矛机营地进发,目标非常明确。山顶总指挥部与平原前线接连不断地往来着传信鹰,敌军亦然,一只只鹰爪子中握着作战命令,里头内容决定着一群人生死,一座城命运,一国之存亡。前线本部派出一支大部队前往南侧营地支援,没派出全部人,此前许多次全军出击,但圣托尔瓦德皆为佯攻,旨意消耗防御部队精力、耐力、决断力,使其产生厌烦情绪,终于,这次行动中见效了,防御部队派去支援的人数从贵族区看下去都能数得到个大概,一百人左右,顶多一百二三十人,与两处矛机营地驻军合计也只两百人左右,要抵挡攻城部队全部人员无异于以纸挡剑,同时攻城部队一千来个人妄图攻落杜姆亦无异于以卵击石,旁观者眼里只能是如此状态,尤其此次进攻那头进军人数亦不多,同防御部队迎击人数相比多不到哪里去,一百五六十人左右。目前双方都不敢贸然派出鹰军冲到各自领域范围上空,尤其那次,上两个星期那次大规模空战过后尤为如此,双方均损失很多战鹰。圣托尔瓦德战鹰有很多陨落在对空矛机攻势中,而杜姆战鹰则单纯死于战力不足,若单单空战,鹰对鹰空战,根本、绝对、肯定、必然打不过对面鹰军,胡乱出击迎击亦只不过平白给攻城部队送鸟肉吃而已,己方实力不足,百害而无一利。防御部队援军到达营地,摆好防御阵势。两处营地,每处大几十人,利用营地地形笼城不出。进攻部队行进到营地东北面,距离四五百米处,止步不前,保持着撤退安全距离,双方如之前许多次攻势那样,对峙着,敌不动己不动。“你看得到森林上空吗?”

切西利奈问。此刻,我们正坐在木架之上喝茶观战,木架搭得高过围墙,专门为了观战而搭。近来,许多贵族有样学样纷纷在自家院子中间搭起木架高台。“嗯,嗯……没有鹰,没有很多鹰,只有少量维持通讯,几只吧。”

“反正又是装神弄鬼吧,有心攻城呀,早加多点人了。”

“很难说喔,战术可不是什么简单东西,看着少人,几十号人对几十号人,实际上当然能多加点人,那为什么不加多点人呢?这里头学问可深了。防御部队加人,会破坏整体防线平衡,万一往南属于佯攻而主力攻击目标却是北部营地呢?只能,也不能说只能,选择项有很多,作为防御方暂时只是选择了较为之保守但有效的那一项。反过来看攻城部队呢,同样能够多加点人突击上来攻击营地,换了一个方向,思路亦随之产生变化了,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防御方不希望防线整体失去平衡,进攻方不希望防线在自己进攻计划刺破的点上加固,只能派小规模部队,虽然几十人也不叫小部队了……”“说到底就是够不够用吧。”

“是嘛,可不,双方定睛细看,够用了,似乎能打个五五开结果,就足够啦。”

“哎,就不能干脆点吗?”

“战争打仗是这个样子啦,虽然我才是头次经历战争。”

“到头来——”“到头来只苦了百姓。”

“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她惊讶地道。“我想,以前跟文格费尔提亚打仗那阵你吃了不少苦吧。”

“喔……那时我跟老爸运气好,上了第一批出海船,打仗没影响到我,漂着也看不见陆地上打成什么样。”

“噢,但影响总该有吧,战后回到家。”

“唉,是啊,战后百废待兴,搞了一段时间,兴又兴不起来,结果拖到我办好移民手续时全市还跟打着仗那阵破破烂烂。你说棉兰岛好吗?好也得看看怎么个好法,对些想找片偏僻地方养老的老头儿老太太确实好,几十年一点变化都没有,烂了就烂了,扔在那,修都不修,多传统,多古色古香,多有那味儿呀。无非变相找理由抽起税金中饱私囊而已嘛,谁不明白呀。”

“所以你才会想说到头来苦了百姓,而我才会想得到你想说到头来苦了百姓。一样道理,杜姆当下这样子缺这缺那,还好,没缺食物,自给得了,缺不了。”

“同时和平年代也一去不复返了。”

“不至于这么悲观吧。”

“唉,不至于,不至于,不止你一个人对我说这词了,不至于。我当然想自己不至于这么悲观啊,但至于吗?这至于说悲观吗?依我看呀,至多叫做谨小慎微,该担忧就担忧,凡事总有其两面性,真相也绝对不止一个呀。杜姆山可能撑得到战争结束,也可能马上,今天就被攻陷,话说得太死只会令人失望而已。一天到晚说——不是指你哦,你也没说过这些——一天到晚说什么呢,一天到晚说什么绝对没事呀,绝对守得住呀,绝对……呀,绝对……你听,把话说得那么死,万一呢?所谓不落要塞也只是以前从未被攻下过吧,没说将来也不被攻破呀,未来的事,谁保证得了呢?谁有这个能力,这个资格保证呢?听完那班人信誓旦旦地保证之后,哦,城破了,国亡了,你说,评评理,没有根据的事,就别乱说,乱给别人希望,乱给别人憧憬,结果白高兴一场,听者付出了成本,信任他人需要支付的成本,而说话的人呢?拍拍屁股,口说无凭,解决,不用为自己夸下过的海口负任何责任,也负不起那责任,大不了再加几只字,‘竟然当真’。我讨厌那些人。”

连续说这么长,估计她内心怨气也不少。她平静并冷淡地看着我,手心与手心之间渗出汗。我完全理解她所述说的内容及潜台词,只是一时之间很难想到合适的内容回应她。要有安全感,不要总是一句又一句,一句又一句空话,毫无根据,毫无保障。我很高兴这位小姐并不会因为几句虚假之言放下烦恼,她有思想,有正常判断力,爱恨分明。“你很有道理。确实,那全是些不切实际的空话。”

贴合她经历过棉兰岛大战,便更容易成为讲得出道理之人。很多人活一辈子,思想仍是空洞;经历过战争之人,无论有无受到伤害,或波及到自身之利益,哪怕仅仅是名旁观者,都会获得新生,看待事物之角度将会变为未经历过战争者眼中之“悲观”。实际那并不能称之为悲观,只是需要确定,需要一个足够令自己信服之说法。或能称之为怀疑论,与平凡大众拉开了距离,思想接纳度有差距、代沟,平凡人随口之言会被信以为真,发现自己一直坚信着的他人之言竟为随口之言时,便再也无法轻信他人,勿说轻信,连付出自己丁点信任也小心翼翼,被迫如此,仿佛全世界只剩下自己绝不会信口开河乱作承诺,牙齿当金使。如此看来,将自己代入到她的经历、立场上绝非易事,我可以理解,但很难体会,可能杜姆结束战斗后会体会得到,但目前还不可以。她说:“虽然上了船,在海上漂着等战争过去,可是跟发生了的事情一样,过去也回不去了。我家还好,勉强叫好吧,起码房子没毁掉。密卡萨夫人有跟你提过沃特曼先生吗?”

“我想没有过,而且并不是什么能够大大咧例地随口问的事。”

“对我你可以随口问,但对他们两个前夫妻来说嘛……是吧,幸好你没问,其实很想知道对吧。”

她这是钓龙吗?试探我关不关心她吗?先打可怜牌……坦白说,钓龙我也会上钩,这龙饵早吞下胃里去了,连饵带钩一起。“想知道啊,我觉得想知道也并不是什么坏事啊,只不过这些事嘛,反正我是认为与其自己问,倒不如等你们认为熟络到能够说这些事的时候自然会同我分享。”

你看,究竟是谁上着钩呢?看平原那阵势,估计今天又打不成。那是,可不,大本营跟矛机营地之间隔着好几公里开阔平原,一增员,防御部队第一时间配合增员。“沃特曼先生……据说是平民阶层?”

我接着问道。“阶层倒是其次,他本来是个贵族。他是这地方一家贵族的私生子,因为有婚姻,所以不能承认这个私生子,顶多配个自己家族姓氏并给点钱养大成人就算了。最近半个月我查了一下哦,这地方光贵族沃特曼就好几家,你认识哪家传出过私生子绯闻吗?”

“那可是你父亲呢,都多少年前事啦,问我父亲可能还有些印象,假如有传成绯闻的话。嗯……你该不会是要认亲戚吧!?得了吧,放弃这条路!”

“哎!?我还没说什么呢。”

“小说里都这样子写呀。”

“唉!倒是你,得了吧,我只是单纯想问问而已,想知道而已。”

“好吧,想知道自己父亲来自哪个家庭这理由很正当。”

“嗯,嗯。”

“坦白说,主要我不认识几个人,沃特曼们存在感也低。”

“先看看吧,也有可能搬走了呢。”

“密卡萨夫人一定知道吧?”

“她不知道,之前我跟她说过啦,确实不知道是哪家私生。不过知道也没用啦,当年知道跟这时候知道根本没差,结果还是一样。”

她侧身移动椅子,踢到我旁边来。见她如此,我哪里敢客气,一把抓住她的小手,捏在自己的大手手心里。切西利奈接着说:“也许有些人会认为我贪钱,回来杜姆跟密卡萨夫人过日子,继承她的财产还不够,还要追寻父亲来自哪家溯源而上,连沃特曼家也不放过,闹得那家鸡犬不宁。”

“只要你不说,我不说,密卡萨夫人也不说,就不会有‘有些人’。”

“只是当作满足自己好奇心而已啦。”

“我的好奇心有话要说了。”

“说!”

“当年沃特曼先生没将自己来历跟seño……señorita mikasa和盘托出,大概有很多苦衷吧。”

“父亲说知道他身世的人全作古了,所以才跟我说。当年为什么没跟……密卡萨小姐,我猜测大概作为苦肉计用途?密卡萨夫人当年一定是个容易得罪人的la vieja escuela,所以父亲才借他平民身份摆脱她。你别多嘴哦,因为我也受不了她!”

“之前听你说过,主要我跟她没有长时间接触,很难理解得了。贵族也好,平民亦罢,日常生活无非追求个舒心,若活得那么仔细,像台投石机一样细节来细节去,满天繁星数学公式,在自家里讲究条条礼仪,活得还真累,还有何舒心可言呢?不如活给别人看好了。”

“家里就她,我,顶多还加上一个管家一个仆人,没别人了。”

“所以说,何必呢。我倒想知道你移民过来前她自己在家是不是也那个样,在没有任何人看得见的地方也那个样,可太恐怖了。”

“太恐怖了,可不是吗,行要直,坐要正,明明是自己家,我终于才习惯她那套摆设能说得出口叫自己家。以前在玛希卡提亚哪来那么多讲究!回到家,脱掉鞋,脱掉毛衣,打开天窗,整间屋子一秒钟就沐浴在不落之日的光芒下,晒着日光浴,全身上下暖笠笠,想睡就睡,仰着睡,趴着睡,自己家,有什么所谓?又没有谁指三道四,万一有,对着个平民阶层说教,那那人还真闲得可怜,空虚到对他人评头论足,不叫可怜叫什么?”

“消消火。”

我可真想一伸头含住她的艳唇,强迫她将情绪平静下来。“喂,”她叫我一声,“平原有动作了是吗?”

不是吧,早不打迟不打,偏偏趁我欣赏女士时才打。“我看不到那么远啊,说说什么情况?”

她焦急地催促道。“营地这么近你看不到?不会吧。”

“嗯?我听到,平原上,不是矛机营地。”

平原!?我站起身往下边扫视一轮。找到了,有行动,什么!?“投石机!”

与我声音同时,山顶飞出战鹰,冲破浮云,如迅箭加速直指投石机方向。森林上空亦飞起大批战鹰发动对空战斗。她重复道:“投石机!?”

“麻烦了,今天有大动作,不知最终局面会变得怎么样了,至少下边绝对要发展成一场血战,以前几次只有人,连投石机也拉了出来,鹰军也大批出动,看来呀,圣托尔瓦德有点坐不住啦,想尽快结束战斗。”

“投石机,等我也看看,哪个方位呢?”

“那边。”

我指向东南边,“正好跟南线两处矛机营地连成一条直线。”

“啊,见到了,六座对吗?”

“六座……对!”

“估计瞄准着营地吧。”

“你能用视界共享吗?”

“嗯?你受得住痛?但很遗憾,我没学过。”

“喔,那我口述状况?我看得到投石机正向方位,并没有对着营地,朝向兵营,不是打兵营就是又来打城市区域。依我看打兵营的可能性很低,投石机的落点范围偏差度打一两处小建筑很难打中,全凭运气,应该不会将时间浪费在运气上边,而且防御部队也是人,会分散离开兵营往平原四面八方去,就算打掉兵营,充其量只是几栋临时建筑,马上还能再建,毁掉它根本没有意义。”

“难道又来打市区吗?”

“出动了很多鹰过去,没有时间全部换装木甲,估计等不了木甲鹰慢悠悠地飞过去。上次投石机攻击呀,就因为等木甲鹰前锋,硬要保持阵势才导致投石机多打了几波,吓死本宝宝了。这次山顶指挥部可算学精了,只只鹰轻装上阵,以最快速度消除掉威胁。”

“可是那头也出动了鹰呀,从森林飞出来距离更短更游刃有余装备木甲吧。”

“嗯……怕不会重装防御。明知道杜姆鹰全速出击,烧完投石机马上后撤,没理由正面防御,再者防御没有意义了,还不如同样轻装,赶在平原中间挡住攻势。它们飞行速度也很快。”

“唉,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呢……”“正关注着呢。万一城市沦陷了,横竖都是死,不如拼拼运气去盘山公路往内地走。到时一定人山人海,游击队应该胆没大得同时跟成千上万人对抗吧,保不准碰上几十个退役民兵呢?况且到时民兵也可能跟着一起撤退呢?后路是有的,这你可以放心。”

话虽如此,想象得到的后路也只有那一条,连我这个第一次经历战争的人都认为一条后路远远不够,仅仅一条路,尽管正常看来游击队不至于有勇无谋到对撤离队伍发动攻击,只凭那十几个人?并不太可能。想到盘山公路,另外有一点令我特别在意,不单止我,相信全市至少一半人同样思考着——退一万步,防御部队和民兵分不出人手去狩猎游击队,大可以要内地增派人手吧,每天飞出飞进传信鹰少说都有一百大几两百鹰次,首都早就掌握战况啦。好,再退一万步,诺利亚托·德·利亚卡战况吃紧,即将沦陷,全国上下分不出部队支援北峦吧,加加林也有防御部队呀,不多,两三百人吧,总比游击队人数多得多啦。假定诺利亚托·德·利亚卡失守,大湖区西岸依然满足地势条件布置第二道防线,反观杜姆失守呢?越过安第斯山脉,直插加加林,往西南到首都,往南到堂·吉柯德,继续往南则至诺利亚托·德·利亚卡,从两个方向攻击大湖区第二道防线,不死也残废。如果她能读心,已经开始恐慌了。如果她真能读心,早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被公开处刑杀掉了。认识她之前,地球人朋友们当中有谁能读心,我根本不介意、不关心,自己也极少想些坏话。但是她,只有她,我不希望将来朝夕相对的女性拥有读心超能力。当然,这种数十年难得一遇的人,哪会说遇到就遇得到?抽什么奖从来没我份,找个有情之人反而抽中次大凶?不落之日,原子之神,伟大意志,大哥们,玩弄人心也不带这么玩吧。“别人要我放心,我已经不敢相信了,可你要我放心,只好放心啦。”

“信任我吗?”

“信任。”

“有根据吗?”

“嗯?”

“你看,我以前从来没有经历战争,全是听来的故事,或者看书看来。实际打起仗来,坦白说,离得远远地观战倒好,起码自己知道战线打到哪片,有多少时间收拾东西逃难,也可能逃不掉,选错路线,正中游击队下怀,死在路上。连我自己啊,都不信任自己啊。”

我明白,这是因为眼前发动着总力攻势,其规模引发了恐慌,令人心深层潜伏着的恐惧浮上水面,我以为抓住了救生圈,怎料原来是恶魔,心魔,抓住了我。之前每次佯攻,事后再看,随便哪次实际上演变为总攻,而恰好被我看到,同样会令我恐慌,产生恐惧感。道理很简单,眼前这扇大门被歹徒撞碎进屋来抢东西,最坏情况还要自己命,那,物是死的,人是活的,人可以跑,物财留下,人活着,人活着才有希望,有机会重拾财产;人死了,就死了,未等到转生日就死掉,多不甘心啊,谁清楚会投胎到哪家去呢,这破山头这么小,只能逃了,往后门逃,保命要紧,对吧,保命要紧,是不是这道理?有没有道理?往后门逃,整屋子没有窗户,只有前门、后门,前门破了,见得着歹徒了,很可能会要自己命,谁会想孤注一掷拼那点可能性呢?确定与否定,两者之间关系到自身性命时,只能有,或没有,不允许产生任何可能性,我宁愿知道未来,确定自己生或死,不需要一切未定因素,未定性,正是存在着可能性,才令人恐惧,正因为不确定,才令人恐惧,人恐惧的并不是生与死,单纯二者择一,到头来只能欣然接受自己命终如此。所以,往后门逃,保住性命,人活着才有下文,故事、小说也要人活着,有些主角活着,而有些主角死了,通篇没有活过一段自然段,甚至一开头就没活着,但他们的思想活着,那也叫一类活着,但不是活着,并没有活着,只是一种形式主义形式,我不想自己通过这种形式活下去,有意思吗?我写下来的一切纸本记录全都堆放在自家房间里,楼上房间里,甚至还占用了小弟,那个早已离开这个家到加加林去生活的五弟的房间用来存放纸本;当我死了,人死了,思想活着,那始终人是死了,没有新思想,始终是死了,所谓人死了,思想还活着,纯粹是歪理,纯属自我满足之论;当我死了,那堆纸本便会被家人翻出来,因为是自家子女的遗物,认认真真地从头读到尾,只字不漏地印刻内容到自己为人父母,白头人送紫头人之心中,发现这个亡逝的次男是位大哲学家,布里托雅继承家族全部财产,但全家上下竟没有人能继承得到这个死人的思想,等有条件后拿到书局里自费出版以纪念这位自家大哲学家。反正我想想就已经觉得颇为之恐怖了,我死后,因为作者亡逝,其他人会自把自为地修改作者生时的思想,正如一位名人所言之“历史不过是一套被普遍接受的谎言”那样,随着日转星移,时代更迭,许多思想或当年实际发生之事被后人们美其名曰完善,实则修改为该时代有利于自己的一套说法,然后便对外宣称某某某说过,某某某做过……所以想深几层,hijo de puta……从后门走吧,逃命要紧,思想作品可以通过作者本人更新,但不可以由后人完善。但是呢,后门会有其他歹徒埋伏吗?不安感顿时制约住当事人,令其动弹不得。前有攻城部队,后有游击埋伏,杜姆市民们目前正处于如此一种进退两难之境况当中。往东,大家全长着眼睛,看着战场,自毋须多言;那头,平原与密林之交界便是国境线,而投石机已第二次越过国境线攻城;往东出城的人只可能有两种,防御部队与大使,哪怕连奸细也不会敢冒着性命危险往东出城。奸细?有人敢来撩我,我就敢加入他们,卖掉这片山头,卖掉这个早该灭亡的国家!而往西出城,单就目前这种状况,只要一日没解决那支圣托尔瓦德游击队,除非防御部队全线溃败,否则一个居民都不敢往盘山公路关口出城。身处于这种状况下,亦眼看着这种事态一步步地走向无法挽回之地步,我说不出要她放心,放一万个心这种虚伪的保证话。好听,倒只有好听,有用吗?没有任何用处,不过碰运气而已,但眼看着如此军势,谁都不由自主地为防御部队捏一把汗吧,圣托尔瓦德至少出动了大几百人,与八百多人的防御部队旗鼓相当。我自从打仗前那时,从打仗前很长一段时间已经开始不止几次地幻想这个丑陋恶心的国家被摧毁之时是如何一种盛况,我想亲眼看着它毁灭,我讨厌、憎恨这个国家,想看着,亲眼看着它如何走向灭亡。但我所有想法里头并未将自己置身于险境当中。前线各支部队往各处战场移动,大军分散几支十几支小部队往各自负责之矛机营地去,已经不容置疑了,发动总攻击,明明白白。正因自己理解战场上正发生着何种变化,深知变化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何种改变,顿时,我又不太想杜姆陷落了,攻城部队进城来,会相信我其实是站在他们那边的吗?攻城部队进城前,投石机会因为我站在他们那边而改变投掷轨道,改变落点从而避开我吗?他们怎么知道呢?怎么相信呢?既想国家灭亡又想保全自身安全竟会是如此遥不可及两难全之事。鹰军飞到平原中央,与圣托尔瓦德战鹰集团接触,同类因被两边阵营饲养,为各自所属阵营而战,为不同种族抛洒热血,回到饲养所可能只会得到一小块肉干。我没养过安第斯神鹫,不知道具体有没有餐加,或者加什么当加餐。“两边都飞得好快呀,已经开始打啦?我看不到那么远了。”

“开始打了,”我说道:“看样子并未携带燃烧油和火绒?”

“爪子没捏着吗?”

“可以看,本来可以看,但刚才已经聚焦过一次了,太累了,唉,确实累了。”

“我给你按按摩吧?”

哦!?一听这话任谁都会兴奋起来。“好啊,我就不客气啦。”

“躺下来。”

“嗯?先从背脊开始吗?只按按头就好了吧,只有额头神经比较累,还痛。”

“虽然这样说不合时宜……打仗结果又不会因为你一个人观战与否而改变啦。躺下,快点,按就按全套。”

反正……也正如她所言,外头打仗,是呀,打仗,那又如何?看与不看,结果又不会改变,生死由天定,相比起那些打完仗后怎样怎样之类遥远的事,眼前与这位外国人小姐姐共同拥有的小幸福重要得多。“好啦好啦。唉,这木架好硬,下去躺草地上不好?”

“但是下去我就不够高看平原啰。”

“原来如此,呵,什么不关心嘛。”

我边说便边躺下。“是啊,一颗大石头掉进你家院子都不知道啊。”

“至于吗……反应得过来吗,投石机石弹嗖一声。”

“听说秒速五十米呢。”

“五十米又少点,一……喔哟,一百来,来米吧。”

“痛吗?”

“没有,只是那位置很酸,肩头。”

“这里?”

“嗷!”

“哈,你们外星人太敏感了吧。”

“毕竟……下边平民区两位认识,经常去的按摩师傅被防御部队花钱聘走了。”

“所以呢,之后你就没按过摩了。”

“嗯。”

“我第一次这样摸外星人……啊,你讨厌这个叫法吧?”

“嗯?哦,没事,没事,我……”我特别批准你一个人叫我外星人。“那我母亲那头确实有外星人祖先。没问题,你喜欢叫我外星人,就外星人吧,没问题。”

“这样吗?你真不会生气吗?”

“有什么气好生呢?我认识很多地球人朋友,出去哪吃饭,虽不至于只有我一个,十来个人当中有两三个混血,大家都没当一回事。我跟他们一样讲西班牙语,有什么好当一回事呢?虽然人心隔肚皮。他们也叫我们外星人,那我们确实,他们叫得确实也没什么错。”

“喔……我很少,在玛希卡提亚时很少机会见得着月球人或者你们混血,更别说摸摸了。我第一次这样摸紫皮呢……怎么说……跟想象中,跟地球人没有什么分别。”

地球人外国人小姐姐,都是人一个,都只有一条命,哦,有些人会有几条命,大家本质上能有多大分别呢?“原本以为像岩石那么硬吗?”

“不至于,跟沃特曼先生差不多吧,我住在玛希卡提亚那时经常给他按摩,我们家有一座庄园呢。他在园里种葡萄,而我进市里上班。”

“嗷!难怪手法这么熟练,学过?”

“没有真正学过,我们平时会两个人去,久而久之,毕竟如果经常去得花不少钱呢,虽然总体上便宜,比这里便宜,小数怕大计嘛。于是呢,师傅们怎么按,我们有样学样,记住按摩师傅按哪个位置,回到家后互相练习。我父亲身高一米九出头,所以我也只有以他的体格为标准参考来按。”

有点意思。唉,我也好想给她按按摩。“你们关系很好,听着也觉得很好。”

“嗯,是很好。”

可不,大家身边能够依靠的亲人只有对方一个。“为什么会想起移民来纳德兰尼亚呢?”

“咦?我……密卡萨夫人是本地贵族嘛。”

“呃,没有,我意思是,即使沃特曼先生再婚与否,其实也不会影响你在玛希卡提亚的生活吧。”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道:“原因很简单啦,虽然有两点原因。第一,我很讨厌他再婚那个女人。第二,我也想过一过贵族阶层生活,既然自己生母是贵族,另外那个,里奥,里奥跟特莱克森家,就只有我属于第一继承顺位啦。毕竟地球人,是嘛,她这年纪早就过掉更年期了,不像你们到六七十还能生,没有,只要我出现,就没有她的任何亲戚够资格跳出来喊要继承。人都很现实主义啦,既然能过上更好物质条件的生活,何苦窝在棉兰岛上当个小小三级平民。”

“这很正当嘛。”

“这种想法如果放到棉兰岛上只会惹得一身骚,该说思想太偏激呢,还是该说太顽固呢……”“我个人立场上觉得正当,这山里其他人怎么想就另当别论啦。”

“总比玛希卡提亚来得好啦。那里偏激到提只钱字都有人背地里说三道四,指指点点。”

“哪个国家想要生活得舒舒服服,跟钱一丁点关系都拉不上呢?”

“就是,缺了钱,什么都做不成,难道全靠抢吗?以物易物吗?真是,思路清奇。”

“继承,嗷!继承密卡萨夫人的财产的话,有规定一定要搬来杜姆跟她住吗?我意思是……你跟沃特曼先生姓。”

“嗯,有这要求。唉,有什么所谓呢?总比跟讨厌的女人,是更加讨厌的女人,总比跟她住在同一个国家好,尽管搬完行李住了几天才知道密卡萨夫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这仗,平民区也住不下去啦,谁还敢下去找房子?”

“东区是危险点,至少另外三个方向还能住人吧。”

“不了,这时候再找房子也未免太过明目张胆了吧,分明给她下马威说我也不喜欢你,要搬出去图个清静。”

“总得找理由吧。”

“有理由啊,非常正当的理由。我学精了,表现得自己酷爱阅读,天天书不离手,吃饭时看,晒不落之日时也看……两个女人同住一屋也只有吃饭时会有点交流,平时各蹲各房,没有多少特别需要交流沟通之处。按我说,她自己多少也知自己事,两任丈夫都前后离了婚,不要她任何财产也要离婚,如果她还没醒悟,里奥每隔几天探望一次她,可怜可怜她,不会再多了,总该察觉到了;好,再说,自信到仍然没当一回事,我摆出这种态度,不要说态度,行动、行为吧,借阅读来减少与她之间接触,再察觉不到问题出在自己身上,我也无话可说啦。”

“听你说法,其实并不喜欢阅读吧。”

“啊?哪有。”

“我听起来有点不情愿地看书的感觉。”

“没事做当然看看书消磨一下时间呀,谈不上有多喜欢,看是没问题,绝对没讨厌的意思。你理解错了啦。”

我倒觉着你表达错了呢。你以后可以来我家避开密卡萨夫人了。唉,真想说这话出口,但又怕她误会。我们现在算是有情之人关系了吗?男女之间准备迈进感情世界那种关系。既然主动抱着我了,我握着她的小手也没反抗,算默许了吗?我感受力有限,想有个明确答案,算叫做有情之人了吗?她内心又怎样想呢?如果我会超能力,能够读取到他人内心的想法该有多好,起码不用问来问去,万一问了,鼓起勇气问了,她会认为我这个人直得过了头而生气吗?女性或多或少有点小脾气,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混血女性也会,地球人女性更不用说,万一哪句话哪个点惹着了她们导致关系破裂,只会得不偿失。“那我每天都去找你好吗?”

“每天!?”

“难道你有事做?”

“每天啊……”“嗷!”

“哼哼,被这手法迷得死去活来了吧。”

你单单站着、坐着就已经使我迷得死去活来了。哎,差点,好危险,差点勃 起。趴着的这家伙不需要等到按到腰部,听着你的声音便足够勃 起了。“哎哟……你故意扭那一条筋吧……”“痛到啦?”

“哎……痛……”“谁叫你想每天都找我呢。哎,可以倒可以啦,但别在家里坐,你身为客人,一坐,密卡萨夫人肯定也得坐着跟你闲扯,那场景想想就尴尬。”

“或者来我家啊,像这里,教我怎样按摩,到时轮到我来给你按摩嗷!”

“哼哼,兴奋了吧?变态,一定兴奋了吧,对一位趴着的年轻女性伸出咸猪手,绝对兴奋了吧!啊!?”

“嗷嗷!”

被年轻小姐姐如此地对待,可太爽了吧,打是情,骂是爱,痛是福,名言呀。听她这话,似乎倒像乐在其中,而且并无任何反感之意。“贵族区我还没熟悉到呢,只记得你家,我家,最多还有茶馆和菜市场怎样走。”

言下之意是谁家作为打情骂俏地点都不太合适,好,我懂了。“不如现在就出去转转?”

“你不看下边打仗啦?”

“下边什么进展啦?”

“我看得不太清楚呢,你起来看看?”

“嗯,周身轻松很多了,你的技术很到位啊。”

“嘿嘿,都是在那老头子身上练出来的。”

撑起身体,与她四目相对。“嗯……嗯,舒服啦?”

她移开目线,表情隐约流露着克制,却克制不住嘴角那一线遮不住的微笑。“谢谢你。”

我主动拉起她那双娇手,轻轻握在掌心中间。战争持续期间能够催生出很多对有情之人,或使很多本有情之人共结连理。这属于统计数据,亦是人之常情。亲身经历如此黑暗之时势,前路充斥迷雾,生死未卜,自然会激发出本能与原本已对其抱持有少许情意之异性欲与其结合,将自己的生命之火寄托给她从而得以延续下去。如果换成女性角度,则同样希望将意中人的生命通过另一个灵魂孕育出来,养育成人。女性总会比男性获得更多的生存机会与更高的生存概率,哪怕在阶级制度社会体系下亦同样。la guerra nunca camb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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