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可儿疯了!
一群人将她拉开,不让她妨碍手术进行。拍摄组的人闻讯赶来的时候,她蹲在墙边埋首在双膝间,任凭剧组的人怎么劝她都不肯说话,炽白的灯光映射着她雪白的护士服,顿时给人一种错觉,好像这个女子会随时被吞噬掉。
手术持续的时间非常长,最快也要十二小时,范母是因为突然心绞痛,晕倒在路边。幸好有热心将路人将她送来医院,要是再慢几步,范母也能再也醒不过来。
当剧组将那个好心人带过的时候,范可儿才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眶,空洞的眼神木讷的盯住来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第一次看见剧组的人吓得有些紧张。
“谢谢。”
范可儿握住她的手,冰冷的手指让中年女人大吃一惊,连忙想将她扶起来。范可儿却摇了摇头,坐在地上,抱住膝盖,直勾勾的等着手术结束。
其后,无论是谁和她说话,她都好像听不见,也看不见,两只眼睛死寂无神。
剧组没有那么时间等她,但见她今天的实在无法继续拍摄,剧组就先行离开,让助理留下照顾她。
“可儿姐,已经五个小时了,你喝口水吧?”年轻的女助理很心痛她这个模样,陪在她坐在地上不停的安慰她,“医生说,这个手术可能要持续到明天才能结束,我帮你去买个饭盒,然后安排一间房吧。”
范可儿没反应。
女助理知道她和母亲相依为命,在没有一丝准备的情况碰见这样的事,她一定会非常崩溃。或许,只有时间才能安慰她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手术的门偶尔会打开,护士匆忙的跑去准备应急的血袋。范可儿没有上前追问她们,毫无生气的坐在墙壁,走廊里炽白的灯光似乎要将她刺穿。
段之焱出现在她身旁时,她一眼也不看。俯下身,直接将她横抱起来,轻得像羽毛一样的体重让男人皱眉,“妈不喜欢你这个样子。”
“你早就知道?”
抬起头,眼泪顷刻间疯涌,她的脑袋好像要炸掉,猛地抱住段之焱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很绝望,很崩溃。发泄般捶打着他,怨他为什么不早点告诉她,她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她母亲心脏出事的人!
段之焱任她打,将她抱到就近的休息室,低头一看,小女人居然睡着了,眼角还在不停的流着泪。心痛地收紧臂弯,段之焱轻巧的吻去她脸上的泪,靠着墙边,抱着她一整晚都没有松手。
范母是在第二天早上七点多被推出手术室的,段之焱将范可儿叫醒,一听母亲的手术结束了,她顾不上整理自己的模样,直扑到医生面前追问。
医生是一个外国人,拥有一头淡金色的头发,说的一口流利的英文,范可儿听得不太懂,紧张的扯住段之焱的手。
段之焱安慰般搂紧她,低沉的嗓音说着一口好听的英文。
范可儿没心欣赏他的英文,见他和医生在交流,自己一句话都听不懂,急得直咬牙。
医生的表情有些严肃。
“他在说什么?”扯了扯段之焱的手,范可儿追问。
段之焱皱了皱眉,“妈的手术很成功,心脏搭桥手术需要耗费大量的精力,妈要在医院观察一段时间,没有出现排斥就可以出院。”
“真的吗?”
“嗯。”男人轻勾唇,抬手帮她理好耳畔垂下的乱发。
范可儿很兴奋,握着医生的手脸上道谢。
医生又和她说了几句英文,交代她应该怎么照顾一个刚做完心脏手术的病人,段之焱在旁边帮她翻译。
“lady,youhaveanenvyofallwomen’shusband。”
医生忽然朝她挤了挤眼,表情不太严肃,似乎不是在说她母亲的表情。
范可儿的英文不算很好,加上医生的口音并不纯正,她听不太懂,下意识的望向身旁眼带笑意的男人。他也不看自己,握手和医生说了句道谢的话,搂着她朝范母的病房走去。
“医生刚才说什么了?”
她始终不放心,怕遗漏了什么重要的地方。
段之焱朝她勾唇一笑,眼神里充满了占有欲。没有直接告诉她医生说了什么,正好来到了范母的病房,范可儿奇怪了一下,但还是照顾母亲最为重要。
范母经历了长达二十多个小时的手术,整个人的精力都耗得一干二净,脸色惨白的睡在床上休息,呼吸很微弱,整个人好像消瘦了很多。
明明前些天才探望过母亲,怎么现在一看,就瘦了这么多?
握住母亲瘦削的手,范可儿心痛得难以呼吸,吸了吸鼻子,死死压住眼泪。她不能哭,不能哭!母亲还等着她去照顾,这个时候,她更加不能倒下!
擦干眼泪,她正要按照医生的话帮母亲打来一盘热水擦拭身体,回头一看,整个人却愣住了。
“你……”
男人放下热水盘,西装外套早已脱去,卷起衬衫的袖子,驾轻就熟的拧干冒着热气的毛巾。望向她的眼神很平静,见她脸上的疲倦感很重,皱下剑眉,让她出去买些早点回来。
范可儿张了张口,发觉自己根本不会照顾病人,被段之焱这样一说,她下意识的离开房间。走到房门处,步伐一顿,回头望过去,仅穿着衬衫的男人正俯身照顾着她母亲,熟悉的动作好像已经重覆了无数遍。
她看着,沉默着,然后转身离开。
直接去找刚才的外国医生,问了护士才知道那个医生不是她们医院的,是段之焱从国外请回来的。
心房一震,范可儿追问护士,“段先生……是什么时候安排mr.wond过来的?”
护士想了想,“应该是两月之前的事吧。”
“两个月?”仔细的算了算,两个月之前,正好是她拍摄“惊华春梦”最忙的时候,也是和段之焱冷战的阶段。那个时候,段之焱整整一个多月都没有打电话给她……她以为,他很忙。
“范小姐?”护士见她的脸霎时变得苍白,赶紧扶住她,“范小姐,你没事吧?范太太的病情其实一早已经稳定下来,两个月之前mr.wond才帮范太太做了一场手术,这次的情况是因为范太太出现了排斥,现在已经好转了,再次出现排斥的情况很微小,你可以放心。”
“我,我妈两个月之前做过一场手术?”
“是啊。”护士不知道她完全不了解这件事,微笑道,“那次的手术也是段先生安排的,段先生不放心我们照顾范太太,经常过来探望范太太,出院那天也是段先生过来接送的。”
心里不是滋味,她谢过护士,脑子里顷刻间涌起很多事情,好像所有的事瞬间解开了。
难怪段之焱不理她。
难怪她一回来,母亲和段之焱的关系就好了这么多。
在母亲最需要亲人陪同的时候,她在剧组!她什么都不知道!是段之焱一直陪着母亲完成所有手术,她这个女儿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强忍住冒出眼泪,她站在病房外面,躲在门后看着他如何细心的照顾她母亲。明明是大家出生的大少爷,身家过亿的大总裁,居然要做普通护工的事。
他的肆意呢?他的狂妄呢?
眼泪疯涌而下,范可儿拼命的擦干眼泪,却越发失控。每想通一件事,心里就痛得更加彻底,痛得她浑身颤抖,没有自救的能力。
“怎么又哭了?”
男人不知道是怎么发现她的,不悦的语气砸在头顶。
抬起眼泪婆娑的脸,看见他的时候,范可儿哭得更加彻底,猛地一把抱住他,很用力很用力的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
她错了,错得好彻底。
范母是在傍晚醒来的,看见女儿双眼通红的坐在床边,范母激动地要坐起身,一不小心就扯痛了伤口。
“妈!”
范可儿站起身,扶着范母坐下,见她痛得脸色苍白,心里一阵痛楚。帮她倒了一杯水,喂了一颗止痛药。
麻醉药的效力散去之后,伤口一定疼痛异常。医生早就准备好止痛药,及时派上用场。
吃过药,范母的脸色好了很多,在病房里看了看,好像在找什么。
“妈,之焱刚回了公司,他晚点过来。”说这句话的时候,范可儿心里一直隐隐作痛。两个月之前,在范母最需要照顾的时候,是段之焱陪着她的。
“他公司很忙。”范母很理解,点了点头。握住范可儿的手什么也没有说,应该是以为这些事都是段之焱告诉她的。
范可儿忍住哽咽,帮母亲张罗了晚饭,两母女沉默的病房里用餐,这样怪异的感觉,范可儿还是一次经历。她一直和母亲相依为命,从来都不敢想象如果母亲有一天离开了她,她会变成怎么样。
刚才,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她看见躺在病床上的重症病人是母亲,那熟悉的五官脸容瞬间剥夺掉她的知觉,犹如利刃屠刀一下子戳穿她的心窝。
那一瞬间,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整个世界仿佛在她耳边崩溃。
范母一眼看出她的异常,忍痛坐起身,握住她的手说道,“可儿,总会有那一天的。”
“妈,医生说你的病没有大碍了。”范可儿马上反驳!她接受不了,她母亲现在才三十多岁,这次的心绞痛连医生都说是可以控制的,手术结束之后,范母完全可以正常生活。
范母拍了拍她的手,想到她既然知道了这些事,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隐瞒下去了。
范母亲口告诉她,她是突然在家里感到心房一阵剧痛,幸好邻居家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将她送去医院。想到女儿在剧组里很忙,范母就没打算通知任何人,想着在医院住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谁知道心绞痛的情况一点都没有得到缓解,医生紧急通知她要接受手术,一定要家人签字同意。
范母尝试过打电话给范可儿,不过被转入了留言信箱,这边又急着要动手术,她无办法就拜托邻居帮忙,邻居平时和她的关系不算很好,自然不肯承担这个责任,兜兜转转,范母也不知道段之焱从哪里听说她进了医院的。
亲自过来帮她办妥一切,从国外找来了权威的心脑科医生。动了一场手术后,范母情况好转,段之焱坚持每天来探望她,范母很感动。
尽管段之焱平时不会和她多说什么,照顾却是无微不至的。
听着这些话,范可儿喉中涌上哽咽,强忍住哭泣,紧紧握住范母的手。她的确是看见了母亲的来电显示,等她打回去的时候,母亲和她说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她误信以为是真……
“可儿,答应妈,相信他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