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麟笨拙却温柔的抱着润玉,让润玉有种回到人间历劫时的错觉,那时也总是阿麟来保护他、抱着他,这样的温暖让他十分想念也十分眷恋。润玉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又恢复成那温润如玉的少年模样。
润玉依旧赖在柏麟怀里,心绪飞转,只有在柏麟身边,他才能够理智的思考。虽只短短相处了一日,他也基本了解了柏麟对欺瞒是深恶痛绝的,或许他应该将有所有事情都告诉柏麟。
只是……柏麟如今的身份……润玉不禁蹙眉。
他很确定柏麟是他的小麒麟,可他也是佛道。
佛道,最令他厌恶的存在,那种厌恶不只是因为上清天曾对他的所作所为,也不只是因为他们曾对麟江的所作所为。纵然没有记忆,但自他生出双翼那一刻,对佛道的恨与厌恶就好似刻在了他的灵魂里,他最痛恨他们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强迫他人按照他们的意愿去行事,那让他会克制不住地生出杀戮之心。
来到这个世界见到柏麟,他欣喜若狂,可也心生忧虑。柏麟是天界一方帝君,也是道法高深的佛道。佛家最讲究存天理,灭人欲,何况柏麟所修还是无情道。
无情道,最适合帝王心术,佛说大道无情,才能普爱众生。
他的到来,带来柏麟缺失的情魄回归,柏麟神魂中的婚契显现。按理,柏麟的无情道应当有所不稳甚至破除,不曾想,出现不稳的居然是他们的婚契?!无情道当然如此厉害?竟然敌得过上古魂契!他甚至不敢轻易触碰柏麟的识海,柏麟的神魂被紧紧束缚着,而他还未能找到根源。
这一切定与那些佛道脱不了关系,可柏麟如今相信的道,也是佛道,他只能徐徐图之。若无情道是阻碍,他便破了他的无情道!
但投鼠忌器,他如今也不敢轻举妄动。那些躲在人后的佛道,最好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否则他定要将他们挫骨扬灰!
“润玉?”柏麟半响没有感受到怀中人的动静,不由俯身唤道,却见怀中人神情冷肃又隐隐透着些戾气。
“阿玉?阿玉?”柏麟伸手点向润玉的眉心,微微蹙眉。这个少年身上谜团太多,可他却有些不忍心逼问,那些事情对他而言显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望着柏麟担忧的神情,润玉心中一暖,眉眼立刻柔和下来,依恋地唤了声:“阿麟。”
“阿麟对不起,我骗了你。”润玉略伤感的说道,“我只是怕你嫌弃我。”
“阿玉何出此言?”柏麟不喜少年如此妄自菲薄,他应当是光风霁月的灼灼君子才是。
“我的母亲是龙鱼族公主,自小便与西海水君有婚约;而我的父亲却是…天帝。”润玉讽笑。
“天帝?”柏麟眉头一动,心下有些吃惊。
“是啊,他是天帝。为了天帝之位,他抛弃花神娶了鸟族公主为妻;为了巩固他的天帝之位,削弱水族的力量,他化名北辰星君哄骗了我的母亲又抛弃了她。
而我母亲,未婚先孕,沦为家族罪人,被驱逐到暗无天日的潭底居住,我便是这样一个不被期待的私生子。”
“英雄不问出处,阿玉不必耿耿于怀。”柏麟笨拙的安慰着。
“阿麟真好。”润玉浅浅笑道。
“那时我常常想,若我是一条红鲤便好了,那样我便可以与娘亲安静的生活。可惜,我生来丑陋,为其他水族所不容,母亲……”润玉不由捂住胸口,纵然过了这么多年,当年被剥离逆鳞的痛依然无法忘怀。若说他没有怨过簌离,那是自欺欺人,可他更心疼她。
“阿玉……阿玉不想说便不说了。”柏麟抱住润玉安抚道。
“没有关系,都过去了。”润玉浅笑着说,可柏麟却觉得此时的润玉比哭还让人心疼。
“母亲想让我变得跟其他水族一样,她想尽了办法,可割掉的角、刮掉的鳞总是很快又会长出来,我终究成不了鲤鱼,母亲的愿望始终未能实现。”
‘割角刮鳞?!”柏麟不由惊了一下,不由更抱紧了怀中的少年。如此方式,这真的是保护吗?
“那时,母亲很痛苦,我也很痛苦。有一日,我打伤了其他的小鲤鱼,跑出了湖底。那时,我想着离开了水,我就会死了,我死了,母亲便不会再伤心了。”润玉想着那时天真的自己,不由笑起来,眼角却有泪。
“阿玉。”柏麟只能紧紧抱住怀中的少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还如此年幼,却承受了如此多磨难。
“可惜,我根本不是鱼,离了水也不会死。”润玉惨笑道:“只那唯一一次的任性,我便被天后发现了,那时天后一直没有孩子,她喂我服下浮梦丹,让我忘却前尘往事,带我回了天庭。
然后…她将整个龙鱼族屠杀殆尽…都是我的错!”
“阿玉!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不想了,不要再去想了。”柏麟开始后悔,他为何非要逼润玉想起这些事。
润玉靠着柏麟,继续道:“母亲容颜尽毁,被水神所救,痛苦的活着,而我却成了‘尊贵’的天界大殿下,彻底将她遗忘……
后来,天后诞下一子,真身为凤凰,小小年纪便被成了勇猛无双的炽焰战神。而我,依然是天界大殿下,孤身住在璇玑宫。
璇玑宫很大很静,只有我一人,我每日都是一个人修炼,一个人用膳……我本以为,穷极一生,我都会这样孤孤单单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可是,天后还是容不下我。
她让我下界绞杀九婴,我受了重伤,却也意外得了机缘。不仅功力大增,还想起了我的母亲。
那以后,我与母亲笼络各方势力,步步为营,终于……我成功篡位,成为天帝。而天帝天后,皆死于我手。”
“你说什么?”柏麟惊,他听到了什么?
“阿麟也觉得我心狠手辣,灭绝人性吗?”润玉从柏麟的怀中坐起身,认真地望着柏麟。
“你,你说你是天帝?”柏麟确认道。
“阿麟只是想问这个吗?”润玉反问道。
“你还如此年轻,居然已是天帝?”柏麟无法相信,那个世界那么弱的吗?润玉不过是个不足万岁的少年啊。
“我不会欺骗阿麟,我的确是天帝。先天帝昏聩,天后无道,众仙早已怨声载道,我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润玉轻描淡写道。
“你既是天帝,怎可抛弃你的责任,跑来此处?”柏麟蹙眉,不赞同道。
“阿麟真是个好帝君,心怀大义。可,六界本是众生的六界,而非我一人的六界,不是吗?”润玉认真地望着柏麟道。
“众生生而不同,你既要了天帝的位子,便要担负庇佑众生的责任。”柏麟道。
“阿麟说的对,我是天帝,所以我收复花界、招降鸟族、荡平魔界、震慑龙族,重建六界秩序,还六界一派清明;我是天帝,所以我肃清天界冗政陋习,知人善用,六界众生各司其职,安居乐业,我已尽到天帝的职责。如今,我这天帝在与不在,并无区别。
倒是阿麟,思虑过重,担负过多。”
“在其位谋其职,本是应当。”柏麟不以为意道。
“可我想阿麟同我一起回我的世界。”说着说着润玉便仰躺在柏麟怀里,枕着柏麟的腿,抱住柏麟的胳膊,孩子气的望着柏麟。柏麟如此看重这个世界……
“……,成何体统!你可是天帝。”柏麟望着怀里的少年,始终无法将他与天帝画上等号。
“在这里我不是天帝啊,我只是我,与阿麟在一起,便是我如今唯一的任务。”润玉拉着柏麟的手摩挲着自己的脸,笑的眉眼弯弯。
柏麟望着怀中的少年,目光不由自主的仔细打量,脸颊偏圆润的线条、瘦削的身板、纤细的腰身,再在都提醒着柏麟面前的人即便已贵为天帝,也还是个未完全长成的孩子。
抱起来倒是意外的趁手,温热的气息让人眷恋,柏麟的手不由顺着脸颊漫漫滑到了润玉的肩头。
“嗯?”又不由自主地摩挲了两下,柏麟这才发现面前的少年只穿了里衣?!
“你……”柏麟刚要开口提醒,便见司命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
“帝君帝君,不好了,不好了,战神她……”司命瞠目结舌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柏麟衣袖一挥给拍飞了出去。
房间里,柏麟忙幻化出一件外衫,将润玉整个盖住,心下对司命恼怒不已,对润玉也有些恼。
“你怎能穿着内衫就跑了出来,还赤着脚?成何体统!”还被人看了去!
“我只是心急见阿麟…而且阿麟也没有给我准备干净的衣衫鞋袜啊…”润玉无辜道。
“……,是我疏忽了,我立刻给你安排侍从伺候。”柏麟扶额道。
“阿麟给我备好衣衫就好,我不需要侍从。”润玉道。
“不可,你身份尊贵,怎能没有侍从。”柏麟不赞同道。
“我不喜欢侍从…”润玉呢喃道,见柏麟已经蹙起眉,忙改口道:“我有惯用的侍从,可以让他来伺候吗?”
“随你,带了几个人来。”柏麟总算觉得这人还算靠谱,好歹外出知道带人。
“一个啊,我就只有一个侍从。”润玉道。
“……”柏麟捏捏眉心,觉得头疼,这人怎么一点身为天帝/帝后的自觉都没有,也是,他孤身一人惯了,想到这里柏麟有些心疼,便也不再勉强,道:“既如此,便让他来伺候。”
“哦,阿麟一夜未睡,可要陪我小憩一会儿,昨夜里我都没有睡好……”润玉环着柏麟的腰,笑道。
“……,好吧。”柏麟也确实感觉累了,便答应了。
接下来,便出现了让众仙目瞪口呆的一幕——一贯生人勿进的柏麟帝君居然抱着个人?仙?回了他自己的寝殿?那人身上还披着柏麟帝君的外衫?!天塌了吗?
而突然被裹起来打横抱走的润玉也是一脸懵,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这么抱他!额……柏麟真的是将他当帝后在养吧?还是童养的那种……好丢人!润玉鸵鸟般的将脸埋进柏麟怀里,不吭声。
而柏麟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人看到润玉衣衫不整的模样,而且,他没有合适润玉的鞋子,这样最方便,反正这人也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