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一肚子怒火，苒苒气得无处泄，一脚踢开浆房的大门时，于大娘正提着油灯在院里等她。苒苒愣了一下，又看到她身后不远处的空地堆着一大叠衣裳，她不由得倒抽一口气。

老实说，这天色已经暗了，让她这么晚还过来洗衣服，正常人都觉得不切实际。可当她看到那堆衣服时，顿时冷笑起来，这不就是雨燕、妙灵还有菁菁的衣服，顾老夫人到底是怎么狠，才会让她去给丫鬟们洗衣服。

于大娘看到苒苒脸色不佳，但又爱莫能助，心中十分自责。“苒苒娘子，对不起！要是我刚刚检查清楚就好了。”

深深吐了几口恶气，苒苒勉强对于大娘打了笑脸，“于大娘这与你无关，我都没现。”

“谢天谢地总算是没丢。”于大娘心疼苒苒，也想帮忙，但菁菁的话让她迟疑了，“可是老夫人不让我们帮你洗，那些衣服……”

苒苒点点头，表示理解她的难处。“放着我，我洗就可以了。”不就是洗衣服嘛，也没要求洗多干净，况且只是丫鬟的衣服。

忽然间，苒苒脑海里有一个使坏的想法，这让她的心情愉悦了起来。

于大娘见苒苒表情从阴郁变得明亮，心里感到十分困顿。“您会吗，不、我不是别的意思，这种粗重的活，您平时都没做过吧。”

苒苒扬了扬眉，笑容都要溢出来了，她从于大娘手里接过油灯，笑着把她推出门。“放心吧，我也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洗衣服我能行，你们今日就歇息一下吧。”

菁菁是吧？雨燕是吧？

事情从头到尾都是她们在搅和，把她耍得团团转不说，还害她被顾老夫人责罚，现在居然敢把这么多衣裳都丢给她洗。别以为她不知道，虽然混了几件妙灵的衣裳，可这里多是她们两人的衣裳，而且大部分是洗干净没穿过的。

看着地上的衣服，挑眉勾起一抹坏笑。反正只是丫鬟的衣裳，就算洗坏了，扯烂了，弄丢了，顾老夫人也不会拿她怎么办。

这么想以后，心情也轻松起来了，顿时不觉得洗衣服是件苦差事。她跑去找人拿了几个油灯，把院子照得通亮，褪去鞋袜，挽起衣袖，一边哼着歌，一边舀水。

“苒苒、苒苒你在吗？”

就在苒苒正愉快地踩着衣服时，顾连昭推开浆房的门，钻了进来。只见苒苒吓了一跳，差点打滑跌进水里，他急忙冲过来，扶着她。

苒苒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从水里走出来，“你来这里做什么？”

“你的事我听说了，过来看看你。”得知苒苒挨罚，顾连昭也有些疑惑，但被菁菁死死拦着不让他去见顾老夫人。听了菁菁的劝说后，顾连昭也知道自己要是出面替苒苒说情，弄不好还会害她罚得更惨。

忍着夜深了，顶着黑灯瞎火跑来，本以为苒苒一定会伤心害怕极了，却不想她完全乐在其中，甚至还一边唱歌一边手舞足蹈。

“看完就走吧。”

顾连昭的出现破坏了苒苒的乐趣，她悻悻地拉过一旁的小凳子，坐在水盆边，随意拿出一件衣服，用洗衣棍一顿乱打，愣是把顾连昭听出一声冷汗。

她这哪是洗衣服，分明打小人。

黑夜里，一个小姑娘孤零零在偌大的院子里洗衣服，这画面怎么想都觉得诡异。“你这是什么臭脾气，又不是我惹你的，别洗了别洗了，这堆衣服你得洗到天亮。”顾连昭拉住她的手，却被苒苒甩开了，扬起的水花溅了他一脸。

苒苒并不领情，反正菁菁若对她心怀怨恨，也绝对是因为顾连昭。“洗到天亮也得洗，要不然，谁知道天亮还有什么其他惩罚。”

顾连昭没有走开，反而蹲在不远处，借着灯光打量着苒苒气鼓鼓的侧脸，竟然觉得十分好玩。“祖母也真是的，一个手串而已，至于这么惩罚你嘛。”

苒苒皱了眉头，用眼角扫了他一眼，见他歪着脑袋，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在火光中显得十分耀眼。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优点，被他这么盯着，苒苒一时也恼不起来。

“算了，当买个教训。你还是回去吧，夜深露珠，别着凉了。”

不知情也就算了，既然他都来了，让他放着苒苒一人待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回去也不能安心。“我身子壮着呢，哪有那么容易着凉。再说了，我要是走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凄凄惨惨冷冷清清岂不是更可怜。”左右张望了院子只有三盏油灯，而且还在夜风里微微颤颤，几近熄灭。“书香盏灯，这里太暗了，看都看不清楚。”

“是，少爷。”

听到书香的声音，苒苒才大惊，原来这院子里还有其他人。忽然想到自己方才疯疯癫癫的模样，不觉感到一阵羞臊。

顾连昭起身，从黑暗中走来墨香的身影，手里还捧着一个食盒，他刚走近便听到顾连昭出声：“墨香，把东西拿来。然后你和书香去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

等到书香把找来的四盏六角宫灯立在眼前时，周围顿时大量。顾连昭正坐在墨香搬来的凳子上，背对着灯光，苒苒没看清他的表情，眼睛却都被他腿上的食盒吸引了。

“这是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饿过头了，隐约闻到一股食物的香味。

食盒一打开，苒苒立刻化身小狗，努着鼻子用力吸着空气中的味道。见她眼睛在黑夜中眨得晶亮，几乎要光，顾连昭嘴角噙起坏笑，故意把食盒拿到苒苒面前晃了一下，看她整个人都要跟着食盒跑了。

若不是肚子不争气地响起来，苒苒估计还沉醉在香味中。她尴尬地撇过脸，不去看顾连昭，心里把自己的糗态恼了好几回。

还好顾连昭并没在意，听到苒苒肚子咕咕叫，他也没再逗她。“祖母罚你不能吃饭，但没说不能吃点心，我给你带了几个包子，不过有点冷。”六个包子两荤两素还有两个糖馅，分别是野菜山鸡肉、豆粉白菜和桂花豆沙，做的小巧精致，里面的馅料却一点都不含糊。

本来还想坚持一下自己的原则，省得以后被顾连昭拿来当笑料，可是肚子却毫无原则地抗议。

顾连昭见她杵在原地，以为是担心顾老夫人会现，双手把食盒往前一送，“放心吧，你安心地吃，没人知道，我让书香他们在门口守着呢。”就算顾老夫人派人来查岗了，大不了就说他自己吃的，虽然这个借口并不能说服人。

苒苒却摇摇头，举着双手，无辜地说道：“我的手湿湿的。”

忽然间顾连昭的笑容一僵，看了看她天真又期待的小脸，佯装不满地撇开头，清咳了几声，错过了苒苒使坏的笑容。迟疑半天，苒苒不住在旁边唉声叹气，顾连昭只好故作不满地捏起一个包子，递到苒苒嘴边，“真麻烦，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