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公子,有一件事,我身为外人本不该多嘴的,只是——三姑娘救我之景历历在目,今日恰巧又遇见了沈公子,怕是不吐不快了!”
温缈说的真诚且正经,仿佛是要发生什么大事,倒让沈贺也跟着将心提起,正襟问道:“谢六姑娘请说。”
温缈抿唇笑了笑,一派小女儿家的娇憨天真,“我亦是富商巨贾家的女儿,知道这样的人家,逢女儿出嫁,娘家必定是想尽办法给女儿最丰富的嫁妆,我家女儿众多,可我大姐姐出嫁亦是十里红妆铺满街,艳羡了无数洛阳女子。我听闻沈老夫人膝下只有三姑娘母亲一个女儿,只怕这嫁妆之丰厚,可堪一城之富了吧。”
温缈明知故问的开口,她自然知道母亲的嫁妆价值几何,只是想起前世这些都归于了顾匪石,又不禁肉疼起来。
“谢六姑娘的意思?”沈贺思索片刻,说,“表妹过世,表弟与姑父戍边在外,会有人对姑姑的嫁妆起不轨之心?”
沈贺虽不长于内宅勾心斗角之下,但凭一己之力撑着整个沈家的人,又岂是平庸之辈,受人稍一点拨便反应了过来。
“可温家也是累世簪缨,燕京贵族,会做出这般不入流的事?”这是沈贺顾虑的地方,温家在燕京根基深厚,名声在外,会做出贪墨女子嫁妆的事吗?
“沈公子,我说句不好听的,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的温家,早就散了当初豪门世家的阔气与矜贵,不过全靠大房男儿用血肉之躯来维护这表面风光罢了!”
温缈眉眼间悄然攀附一抹戾气,声音也苛责了几分,她父兄在外用血肉之躯博功名利禄,他们却只会坐享其成这百年好名声,在后院蝇营狗苟。
“可是,姑姑的嫁妆,温家二房人动不得,我这个侄儿又如何能动得?”沈贺似是被温缈说动,也颇有些不相信温家二房。
准确的说,他就未曾信过二房的人!
“沈公子不必挪动嫁妆,仍将他们留在温家,留给大公子日后娶妻做聘礼即可。只是,这嫁妆有多少,沈公子须得心里留个数,此去便是个好时机,沈公子大可暗里将嫁妆的明细查个清楚,登记在册。待日后启用时,细细核对,凡有对不上号的,便可以清一清这陈芝麻烂谷子的旧账了!当然,像房屋地契之类的,也得着人盯着,不能给好逸恶劳之徒钻了空子……”
温缈说的头头是道,说着说着,手背在身后,竟在廊中踱起步来,一副指点江山的模样,将自己憋在心里的话在此刻一吐为快。
沈贺看着你这架势,默默咽了咽口水,身旁的小厮也是惊呆了,躲在沈贺身后小声嘀咕,“这哪是兴至所言,这分明是有备而来呀!”
“谢六姑娘好谋算!”沈贺听到身后小厮的嘀咕声,一直背在身后的手拍了拍他,示意他不要胡说。
温缈嘴角勾起轻灵一笑,显然她听到了小厮说的话,也意识到自己方才义愤填膺说的话未免多了些。
旋即她对着沈贺歉然一笑,甜美温柔,“让沈公子见笑了,实乃容安未能亲自答谢三姑娘救命之恩,心生疚意。思量许久,唯有替三姑娘尽力守住这些本该属于她的身外之物才能慰藉些许自己的心。方才所言,可谓之绞尽脑汁才想出的不成熟建议,望沈公子不要嫌弃!”
“谢六姑娘仁义,若这温家真有歹人起了不法心思,姑娘此番言语便是大恩,沈贺再次先行谢过!”沈贺显然是很欣赏温缈方才所说的那一番话,他虽想到温家二房不是什么好人,却终究未能将事情考虑到姑姑的嫁妆上。
“沈公子客气。事既已了,容安不打扰公子了。”温缈认真的看了一眼沈贺,眉眼间尽是温柔细腻,重生归来,她要亲者快,仇者痛。
“谢六姑娘慢走!”沈贺目睹着温缈完全消失在视线之内才关上了门。
小厮看着自家公子,有些迷茫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说,“爷,你真信了那姑娘所言?小的记的表小姐同二房姊姊妹妹们玩的甚好,她们真会觊觎姑奶奶嫁妆?”
“人心隔肚皮,这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小心一点总没错,毕竟姑姑的嫁妆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让人眼红是必然。”沈贺微微眯起了双眸,他坐回先前的位置上,翻看着手中的账本,暖黄灯光下,少年眉目温润如墨画。
“公子说的也对。不过不都说这谢家六姑娘不学无术吗?小的方才看着,倒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儿?说话分明条条有理的。”小厮摸着个头,一脸的不解,他就势坐在一旁的榻板上,抱着个头看着自家公子。
“谢家的姑娘不会笨,都是极聪慧的!”提及这里,少年眉眼带笑弯弯,似是忆起了什么趣事儿,竟不自觉的扬起了唇角。
窗外雨声淅沥,笼罩在山林峻石间,腾起一层薄雾冥冥,若夫淫雨,恍如隔世般经久不绝。
抵达洛阳已经是十二月中旬的事,天气愈发寒冷,而朝露盈着寒霜缓缓坠落,折射出彩色的光芒。
马车停在了芙蓉街一座大宅面前。
门前是白玉石堆砌的长梯,梯上围满了男女老少,领头的几位更是华服锦衣,通身富奢。
待马车完全停下来,温缈掀起车帘,扶着菡萏的手三两步下了马车,惊的腰间悬着的暖玉环白玛瑙珠串禁步叮当作响。
还不等她站定,便被人搂在了怀里,心肝宝贝儿叫个不停。
温缈余光扫了一眼抱着自己的老人,她穿着深蓝色对襟寿字纹夹袄,下身着明黄色织金马面裙,通身的贵气雍容。
岁月虽在她脸上雕刻了痕迹,却仍无法掩饰老人年轻时不可辜负的美貌,头带着镶红玉的抹额,称的她气色红润有光泽。
此时高兴,两眼笑开了,尽显和蔼可亲,温缈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谢容安的祖母。
“你瞧瞧,这才走了多久,我们六丫头就瘦了这样多。可见有些人是苛待了我这宝贝孙女。”说罢,谢老太太还意有所指的剜了一眼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听了这话,顿时就不乐意了,吹着胡子,委屈的替自己辩解,“苛待?我心疼还来不及,哪会苛待孙女儿?你问问安丫头,祖父对她如何?”
温缈全然没有料到这谢容安祖父母竟然是这样个孩童心性,两人遇到一起,吵吵闹闹的。
“祖母,祖父那舍得薄待我,是孙女儿太想祖母了,这每日思念祖母,怎么可能不瘦呢?如今见到了祖母,孙女儿很快就能胖回来了!”温缈倚在老夫人怀里,面对久违的温暖,她略微湿润了眼眶。
“那要是这么说,明个儿我也将卿丫头送出去几天,看她能不能瘦下去?你瞧瞧她这虎背熊腰的样,得顶两个六丫头了。”爽朗的笑声在老夫人身后传到前面,温缈在老夫人怀里伸出头,却见是个穿着光鲜,眉目飒然的夫人。
而她身边站着的小姑娘不过十三岁的年龄,生的也是粉雕玉琢的娇憨,梳着个双平髻,细嫩的脖颈上戴着赤金琉璃纹璎珞,比起太过纤瘦的谢容安而言,的确要丰圆玉润些。
小姑娘拉着母亲的衣袖,不同意的驳道:
“娘,我哪有。”
温缈看着她,有些出神。
这是谢家五姑娘,谢容卿,长谢容安一岁。
她前世在北雍做质子时,曾与谢容卿见过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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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帷:这周我一定能出场……
签约成功了,嘻嘻嘻
晚安,小仙女们都不要熬夜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