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于内心的正义感，潮生想弄清楚寻舟目前的感情状况，倘若真如自己猜想的那般不堪，他就去告诉林邀，让那些学生们曝光他谴责他。
潮生回到公寓，没有关门，特意留了一条缝隙，听楼道的动静。
到了晚饭时间，潮生总算听见对面有人再开门，于是立刻翻身下床，走出去叫住了对方。
“哎。”潮生盯着寻舟的背影，“你是不是从图书馆借了好多书没还呢？”
寻舟握着钥匙，闻声回头，“噢，好像是，我忘记了。”
不等潮生再次开口催促他，寻舟问道：“你是查了我借书记录吗？”
“没有。”潮生矢口否认，“我们那里逾期不还有提示的，而且你之前不是还借过一本书吗，很贵的那个，什么‘地理’。”
幸好想起来了这件事，要是寻舟再问自己怎么知道的他名字，潮生就有理由回答了。
寻舟拧开了门，“嗯，我明天抽空去还，谢谢提醒。”
“现在给我也行。”
“现在？你上次说，图书馆不能代借代换。”
“那是针对上保险的书，普通的书可以先给我。”潮生说，“你不是借了很多吗，我拿走一部分，省得你弄丢了。”
“也好，那我现在给你。”寻舟爽快地答应了，推开公寓门，“进来吧。”
潮生跟着他进去了。
楼里每间公寓都一样大，但寻舟就把所有家具物品安置得井井有条，第一眼看过去干净敞亮，令人心生愉快。不像潮生屋子里，杂七杂八随意乱放，想找东西都得翻很久。
“在书架上，我数一下。”寻舟仰起头，快速把几本书从中抽下来，随手摔在了桌上，“应该只有这六本了，跟你看到的记录一样吗？”
“我不记得。”潮生说。他此时站在寻舟的卧室中央，环顾四周后，视线被床头柜上的一个暗红色小瓶子吸引了。
那就是香水瓶吧……原来是这样的造型，像颗毒苹果。
寻舟把书摆整齐，抬头看了眼潮生，“我去给你倒杯水，等一下。”
他出去以后，潮生立刻掏出手机，给桌上的那几本书拍了张照，留作暂时的证据，证明这些书确实是寻舟自己借来看的。
快门按下的刹那，手机发出“咔嚓”一声提示，在安静的屋子内十分突兀。潮生怕被寻舟听见，赶紧咳嗽好几声掩盖过去。
“好了，水来了。”寻舟端着杯子进来，递给他。
当潮生的嘴唇贴在一次性纸杯边缘时，忽然想起来什么，陡然停住了动作。
寻舟看他脸色微变，以为他哪里不舒服，关切地问：“怎么了？”
“没事，我还不渴。”说着，潮生就把杯子塞回寻舟手里。
寻舟低头看了眼晃动着的水面，似乎明白了潮生的心思。
于是他直截了当地笑着问潮生：“怎么一副怕我下毒的表情？”
“哪有……我真不渴。”潮生说着就避开了寻舟的视线。
——我才不想喝你的水。
“就这些是吧。”潮生走到书桌前，捧起其中一本，装模做样地念了遍名字，“《前列腺疾病治疗28法》……你、你身体不好吗？”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充满同情心，免得伤害到对方自尊，潮生还故意放轻了声音，严肃地蹙起眉头。
“挺好的。”寻舟把手里的那杯水喝光了，纸杯攥扁，丢进了垃圾桶。
潮生嘴唇颤了颤，欲言又止。
——那个杯子……自己刚才也用嘴碰了一下来着。
算了，也许寻舟没注意到吧。
寻舟走过来，解释道：“书都是我随便借的，用来垫电脑和键盘。不过后来我买到了高低正好的电脑桌，这些书就放起来了。”
“垫……你垫东西干嘛用图书馆的书啊？”潮生不满道。
“我带来的书太厚了，不合适，而且用电脑做课件的时候也得翻着看。”寻舟理所应当地说，“反正这些书放图书馆里也是积灰，我想着应该没人借，所以就先拿来了。”
“噢。”潮生勉强接受了他这个解释，不再多问什么，抱起那一摞书准备离开。
寻舟送他到了门口，又问了一句：“我该怎么称呼你？”
潮生悄悄撇了下嘴，不情愿地回答：“我叫段潮生。”
“嗯。”
“别像今天那样叫我就行。”
“今天那样？”寻舟思索了几秒，“噢，你是说‘段老师’吗？”
潮生听到这个称呼就不自在，瞪了眼寻舟，再次警告他：“别那么叫我。”
“好。”寻舟欣然接受了对方的要求，“有空来我家吃饭吧，随时欢迎你，潮生。”
尽管知道这句话只是礼貌寒暄，但潮生还是忍不住在心里认定寻舟爱献殷勤。上次请学生吃火锅也是，正好碰见而已，就直接买单了，出什么风头呢。
潮生回到对面的公寓里，把一摞书放下，松了口气。
没想到是自己误会他了，可是心里怎么一点歉疚感都没有呢？潮生琢磨着，也许是因为寻舟看起来太像“那种人”了，才导致别人无论把他脑补成什么样子，都毫无违和感吧。
潮生坐下来，掏出手机。
其实他现在还惦记着另一个东西——寻舟的香水。那个瓶身蛮好看，只是味道太浓郁，潮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爱用那种甜死人不偿命的类型。
根据瓶子的特征，潮生很快就搜索出了香水的款式。他仔细看了看，连品牌官方的介绍都带了“馥郁”“蛊媚”“激荡”之类的词汇，真是一点都不夸张。
而再往下看，潮生终于发现了这款香水的适应人群：成熟女性。
什么？寻舟是女的吗？
还没吃晚饭的潮生有点血糖不足，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是这种荒谬的结论。很快他恢复正常脑回路，有点反感地扯了下嘴角——大男人用什么女士香水啊……啧，骚包。
可能这些性取向多的人都这样吧。
潮生觉得这件事太值得跟别人吐槽一下了，于是登陆谜蓝，给“坐标轴y”发了条消息：“你平时喜欢用香水吗？”
y在线，秒回他：“喜欢啊，收藏了很多。”
“那会用女士香水吗？”
看到这个问题，寻舟指尖一顿，不由得瞥了眼床头柜上的香水瓶。
【坐标轴y】：也会。
——y也会？
潮生有点惊讶，他还以为对男同性恋来说，女士香水的味道都难以接受呢。
不对，正常的女士香水肯定都很好闻，y用的也不会离谱到哪去，也就那个寻舟才愿意让身上散发着杏仁糖拌奶油蛋糕的味道。
【坐标轴y】：喜欢哪种类型，我推荐给你？
“不用，就是看见有个男的香水是女款，觉得奇怪。”潮生回复，“迪奥红毒。”
看到这句，寻舟才提起了精神，烟也换到左手上，右手快速打字：“什么样的男人？”
他觉得这样问还不够具体，又面不改色地多写了俩字：“帅吗？”
很快，寻舟得到了潮生看似诚恳的回复——
“一般。”
虽然内心不得不承认寻舟的五官无可挑剔，绝对处在英俊的水准，但要让潮生主观评价，他还是不想夸那个人。
【坐标轴y】：你讨厌他吗？八壹中文網
“谈不上讨厌，就是……”潮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坐标轴y】：觉得碍眼？
“对！”潮生表示赞同，“也不是不想见，只是不见更好。”
原来如此。
明白了段潮生对自己的态度后，寻舟深吸了一口烟。
以前上学的时候，寻舟表面一直维持着温柔稳重的形象，实际上骨子里的叛逆一点都不比别人少。现在长大成人，他的逆反心不仅没随着年龄增长消退，反而还掺上了更多恶劣因子。
既然段潮生觉得他碍眼，那么他偏要再得寸进尺一些给对方看。
.
近几日寒流来袭，温度又大幅度下降，弓道馆的暖风开着也无济于事。
潮生只好在更衣室里磨蹭，耗半天才穿着单薄的弓道服出来，接触到外面的空气后立即打寒颤。
寻舟今天也在，看到潮生后，他欣然一笑，说：“基本动作和瞄准都练熟了，馆长说我可以过来找你来射标准靶。”
“哦。”潮生浑身发冷，又不得不在寻舟面前把背挺直。
他倒是还记得那天寻舟夸过自己来着。
“可以给我先示范一下吗？”寻舟问。
“哦。”潮生不愿多说一个字。
两人距离稍微靠近了一点，潮生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过了一会儿，他发现寻舟今天身上的香水味变了，像是柑橘和茉莉之类的气息。
潮生这下就没那么抗拒他了。
“弓给我。”潮生说着，伸手去拿寻舟手里的。
“这是我的。”寻舟向后缩了下胳膊，“你的放在那边了，我帮你去拿。”
说着，寻舟就径自走过去，提着潮生的长弓回来了。
从外形上看……跟寻舟手里的一模一样。
潮生不由自主地睁大了眼睛，意外得说不出话来。
“你……”潮生总算憋出来一个字，“你这把弓怎么跟我的一样？”
“嗯，我上次不是说了，你这把很帅嘛。”寻舟气定神闲地笑了笑，“所以我就找了很久，总算买到了型号一样的。直心二，对吧？”
潮生神色一凛，顿时感到恼火。
“你这人……”潮生咬牙切齿，“哪有人会特意去买跟别人一样的东西啊！”
听他忽然拔高音量，寻舟的脸上总算露出了点尴尬，“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可以去重新买一把……”
顿了顿，他继续说：“反正这把也不能退了。”
潮生：“……”
他懂了，后面那一句就是说给自己听的。
“那你就留着吧！”潮生眼神凌厉得如刀锋，笔直地砍向寻舟，“这把弓好用得很呢！”
寻舟点头，莞尔一笑：“嗯，谢谢。”
——不知好歹！
潮生因为寻舟心跳加速了，第一次。
——被他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