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鹞一听,下意识的开始搜寻小丰子的身影。
他记得昨日小丰子好像被留在乾州府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君默眼睛不好,他以为是君默看错了。
然而下一刻,小丰子就连滚带爬的从人群中扑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陛下!奴才可算找到你了,都怪你不带我来,把我给担心坏了。”
她抱住君默的腿,却被一脚踹开了。
君默道:“别装了,前日你跟乾州知州在花园密谈,我听见了。”
没错,那天晚上她在花园里听到的熟悉声音,一个是小丰子,一个是乾州知州。
所以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是可以相信的呢?
小丰子的哭叫声戛然而止。
他抬头望着君默,表情很迷茫:“什么花园密谈?前日?前日我在房间里睡觉呀。”
君默的眼中不只失望,“乾州的粮没了,铁也没了,这些钱,有多少进了你的口袋?”
一开始进入乾州时,营业的铁铺非常少,君默以为是因为旱灾的原因。
住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发现,不仅仅是。
最主要的原因,是没铁了。
乾州的铁矿空了,其中大部分去向不明。
铁矿是大雁的命脉,如今命脉却被人扼住了。
小丰子站起身来,“我每日与陛下形影不离,陛下是如何发现铁矿的事?”
“你到底是什么人?”问出这句话之前,她从没想过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会是小丰子。
这个人跟他一起长大,短短的半生里,唯一的重心就是伺候她。
每日围着她转,她难受时,他哭得比谁都惨。
小丰子的生活里,好像除了君默,谁都不剩。
君默有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发臆想症了,她是不是错怪小丰子了?
赤鹞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你......”
他听出来了,小丰子默认了。
“在这之前,我还在妄想着,或许,往后我还能继续伺候陛下。”小丰子低笑了一声,那神态之间,竟然没有半丝往常的谄媚。
他只是在惋惜。
君默觉得自己有些不认识他了。
那样的神态,哪里还能看得出阉人的影子?
赤鹞没有君默沉得住气,“你到底想做什么?”
小丰子没有回答,而是眺望远方,语调忽的缥缈了起来:“其实脚下这片土地,多少年前它不姓君。”
君默一下听出苗头来了:“你是姜皇室余孽。”
大雁往上数三朝,曾经发生过政变。
那时候大雁朝曾被推翻过两年时间,那时候的大雁皇室,姓姜。
后来君家起复,将姜皇室屠戮殆尽,重新夺回了江山。
只是听说当时的姜皇室都死绝了,不知道小丰子是姜家哪一脉。
君默道:“历百年来大雁皇室都姓君,你家想要夺权,失败后自然要付出代价,成王败寇,自古如此。”
“陛下说得不错。”小丰子点头:“可又有几个人是心甘情愿认输的?”
他其实已经认命了,只是阴差阳错净了身,进了宫,日日看着君家人指点江山,想到自己连的一副完整的身子都保不住,谁会不恨?
姜皇室早已经绝后,唯剩一个他,还当了公公。
一个阉人,怎么当皇帝?
所以他一开始就没想过要起复姜朝皇室。
他想的,一直都是毁掉君家。
既然得不到,那就一起毁灭好了。
那些钱一分他都没沾,全都进了他同党的口袋里,而他要的,只是毁灭。
“所以你将乾州的铁都送给了燕朝?”
“陛下连这都查到了?”小丰子意外之后便有些了然:“是沈渊吧?”
沈渊比他们早三个月抵达乾州,乾州知府已经说过了,这三个月他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忙什么。
现在想来,查赈灾粮是假,查铁矿才是真。
等等。
小丰子浑身一震。
既然都铁矿的事早就暴露了,那......那些精铁,真的送到了燕朝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的瞬间,山脚下突然传来了震天的铁蹄声。
小丰子从山顶往下一看,一群玄甲正在快速靠近。
“沈渊没有回京?!”
那是沈渊的玄甲军!
他明白了。
前几日沈渊和君默闹翻,根本就是烟雾弹!
这两个人早就计划好了,要在今日将他引出来!
所以君默才会任由那些老百姓将她包围、逼上山顶。
看似被动,实则主动。
小丰子心下一狠,对身后那些百姓道:“摄政王带着玄甲军来了,我们要赶紧拿下皇帝,否则等沈渊上山,我们全都要死!”
君默往后退了一步,厉声呵斥道:“站住!”
毕竟是多年发号施令的上位者,气势十分迫人,她一声呵斥,那些人便下意识停住了脚步。
君默沉着的环视一周:“今日之事,我知道并非你们本意,不过是被有心人利用而已,今日我带你们来,就是要让你们亲眼看看,一直被你们所鄙夷的水利工程,对你们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
‘轰隆~!’一声巨响,君默的后半段话被淹没在了滔天巨浪中。
站在山顶之上,远处有大浪奔腾而来,气势汹汹的将山下那道峡谷填满,也就只是瞬间的事。
山顶的树木被砍伐掉大半,视野无比空旷,一眼便能看到那汹涌的波涛。
被炙烤了多日的大地得到滋润,枯死的杂草似乎都散发出了一丝绿意,水流所过之处,代表着生机降临之处。
玄甲军登上半山腰,回头一看那凭空出现的水,也都被震得说不出话来。
这里可是干旱了许久的乾州,这么久以来,天上连半滴雨都没有下过,哪里来的这涛涛江水?
沈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只愣神片刻,便喝令玄甲军继续上山——
君默还在山顶。
小丰子瞪着眼睛,“怎么可能......”
君默到底,是怎么凭空变出了一条江河来?